心理咨询中心的玻璃门映出林小诺不断调整呼吸的身影。她今天特意穿了学院风套装,把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,甚至还涂了层淡淡的唇膏——全副武装得像要上战场。
"冷静,只是来问问LY的事..."她对着玻璃门练习微笑,却发现自己的嘴角在发抖。
推门进去的瞬间,薰衣草香氛扑面而来。陆恩珩就坐在等候区的长沙发上,手里翻着一本《异常心理学》,黑色手表在腕骨上泛着冷光。听到门响,他抬起头,目光像X光般扫过她紧绷的肩膀。
"你来了。"他合上书,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。
林小诺的指甲陷进掌心。她原本准备好的开场白全忘了,只能干巴巴地问:"你怎么知道我会..."
"苏熙芮是我表姐。"陆恩珩指了指胸前的临时工作证,"她提到新来的志愿者叫林小诺,社会学系,文笔很好。"
这个信息像记闷棍敲在林小诺后脑勺。她突然想起上周心理社活动,苏芮确实说过"我表弟也在文学院"。当时她正忙着分析案例,根本没往心里去。
"所以..."她小心翼翼地在沙发另一端坐下,"LY的事有新线索了?"
陆恩珩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。林小诺认出那是高中作文比赛的稿纸,边缘已经泛黄。
"莫雨晴委托父亲从编辑部档案室找到的。"他的指尖在纸面上轻轻一点,"指纹已经模糊了,但这个写作习惯..."
"很特别。"林小诺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得像隔了一层毛玻璃,"所以...锁定目标了吗?"
陆恩珩突然倾身向前,薄荷气息扑面而来。林小诺条件反射地后仰,后脑勺"咚"地撞上墙。
"你很紧张?"他微微挑眉。
"社会学楼太闷了!"她脱口而出,随即意识到今天根本没去过社会学楼。
一阵尴尬的沉默。远处咨询室里传来苏熙芮温和的提问声:"这种情绪持续多久了?"
"听着。"陆恩珩突然压低声音,"如果你就是LY,现在告诉我还来得及。莫雨晴打算下午当着全社公布——"
"那就公布啊!"林小诺猛地站起来
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。这简直是不打自招。陆恩珩的眼睛微微睁大,镜片后的眸光闪了闪,像平静的湖面突然被石子打破。
"所以真的是你。"这不是疑问句。
咨询室的挂钟滴答作响。林小诺盯着自己帆布鞋上的水渍——今早急着出门踩到了水坑。现在她的大脑就像那双湿漉漉的鞋,所有思绪都泡了水。
林小诺的耳膜嗡嗡作响。她设想过无数次身份暴露的场景,却从没料到会是这样直白的质问。窗外的阳光太刺眼了,照得她眼睛发酸。
"重要吗?"她听见自己说,"LY只是个笔名,那些故事半真半假..."
"巧合。"她干巴巴地说,"文学创作..."
咨询室的门突然打开,苏熙芮和一位来访者走了出来。林小诺趁机抓起背包:"培训要迟到了!LY的事你们爱怎么处理就..."
手腕被一把抓住。陆恩珩的掌心很暖,指腹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薄茧。这个触碰让林小诺瞬间僵住,所有血液都冲向被握住的那一小块皮肤。
"下午三点,"他松开手,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冷静,"文学社会议室。你就不想为自己争取一下?"
林小诺落荒而逃时,听见苏芮在身后问:"你俩认识?"
"老同学。"陆恩珩的回答飘进她耳朵,"很会讲故事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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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午2:55,文学社会议室门口挤满了人。林小诺躲在走廊拐角,看着莫雨晴像只骄傲的孔雀般在门口踱步,珍珠耳环随着步伐轻轻摇晃。
"各位!"莫雨晴拍了拍手,"经过笔迹鉴定和文本分析,我们终于确定了LY的真实身份!"
林小诺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。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:夺路而逃,大方承认,甚至当场朗诵《白与车站》...却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幕——
"很荣幸地宣布,"莫雨晴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,"经过与LY本人沟通,她同意解除匿名!"
会议室爆发出惊呼。林小诺瞪大眼睛,看着莫雨晴展开那张纸——根本不是她的参赛原稿,而是一份崭新的授权书,落款处签着"莫雨晴"三个字。
"LY准备做幕后。"莫雨晴的声音带着表演性质的颤抖,"过去三年,我和LY共同用这个笔名记录青春心事..."
林小诺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。她看向讲台旁的陆恩珩,后者眉头紧锁,手里攥着那份真正的原稿复印件。
会议室瞬间安静。莫雨晴的指尖在讲台上轻轻敲击,像在思考对策。林小诺看着这场闹剧,突然觉得无比荒谬——她小心翼翼守护了三年的秘密,现在被一个冒牌货当众认领。
"其实..."她听见自己说。
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过来。林小诺的掌心全是汗,但声音却出奇地平稳:"其实LY是谁不重要。重要的是那些故事打动了读者,这就够了。"
陆恩珩的目光穿过人群锁定她,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,像在解读一个难解的密码。
"我同意。"他最终说道,"LY选择匿名有其理由。文学社尊重每位作者的意愿。"
莫雨晴的脸色变了又变,突然抓起话筒:"我还有件事要宣布!"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,"借着LY其中一人身份公开的机会,我想对陆恩珩同学说,故事的主角,一直都是你。"
只有10个人的会议室炸开了锅。林小诺没听清后面的话,因为她已经转身离开。走廊的穿堂风很冷,吹得她眼睛发涩。原来这就是结局——她的秘密没有被揭穿,却被另一个人用来表白。
转角处的公告栏上还贴着"寻找LY"的海报。林小诺伸手把它揭下来,对折,再对折,塞进包里。身后传来脚步声,她没有回头。
"就这样放弃了?"陆恩珩的声音很近,呼吸拂过她耳畔。
林小诺转过身,发现他手里拿着那盆文竹——嫩绿的新芽已经舒展开来,在夕阳下像透明的翡翠。
"你知道吗,"他轻声说,"植物只有在感到安全时才会长新叶。"
远处传来人群的喧哗。林小诺望着那株文竹,突然明白了短信的含义。
"所以...你不是在生气?"
"我生气的是,"陆恩珩把文竹递给她,"有人甘愿退让,刻意掩饰自己的光芒。"
"那些文章..."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"都是真的。啊不,不是,也不全是真的,比如里面的,故事的主角,我随便找的参照物。"
陆恩珩的嘴角微微上扬:"我知道。是你努力的结果。"
夕阳透过走廊的窗户,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最终融合在一起。而这里,在这个安静的角落,一株文竹正在悄悄生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