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夜回到殡葬馆时,天还没亮透。
他右手的黑纹像藤蔓一样缠到小臂,每走一步都像有细针顺着经络往上扎。
可他没停下,直接进了后院花圃。
花盆摆在最角落,陶罐是昨天送来的,上面刻着“炼狱”两个字。
土是深褐色的,掺着灰白色的粉末——那是杏寿郎的骨灰,被家人亲手磨成春泥。
花还没开。
系统提示浮在眼前:【情感共鸣不足,往生花无法绽放】
林夜蹲下身,从怀里摸出一块焦黑的布片,边缘还带着烧熔的痕迹。
这是那天在燃烧列车上,他从炎柱遗甲里抠出来的最后一块残片。
当时炼狱槙寿夫把这东西塞进他手里,一句话没说,只重重拍了下他的肩。
他把布片埋进花根底下,指尖沾了点血抹在土壤表面。
“不是为了洗清什么。”他低声说,“你儿子拼到最后一刻,总得有人记得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土里传来轻微震动。
一株嫩芽破土而出,转眼拔高,茎干泛金,叶片如琉璃雕成。
三秒后,一朵拳头大的花完全绽开,花瓣层层叠叠,像是用阳光织出来的。
花心处浮现出光影——没有声音,但画面清晰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炎柱站在烈焰中央,刀劈向十二鬼月,身后是燃烧的车厢和逃散的乘客。
他吼着什么,嘴型分明是“快走”。下一幕,他单膝跪地,胸口插着利爪,却仍举刀向前。
影像循环播放,每一帧都像锤子砸在人心上。
虎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,站在花前没敢动。
钉崎跟在他后面,手里拿着手机,镜头对准花朵,手指微微发抖。
“这玩意儿……能录下来吗?”她问。
林夜摇头:“只能现场看。谁来,谁看见。”
“那还不让更多人知道?”虎杖急了,“这么重要的东西,怎么能只在这儿放着?”
林夜刚要开口,头顶传来伞尖轻敲屋檐的声音。
五条悟撑着黑伞站在屋顶,墨镜反着微光。
他没说话,看了足足半分钟,忽然抬手,掌心对准空中。
一道蓝光闪过,高专主楼外墙的大屏幕“啪”地亮了。
往生花的影像被同步投射上去,清晰得连炎柱额角的汗珠都能看清。
教学楼里的学生陆续停下动作。
有人正准备去训练场,走到一半停住;有人戴着耳机听歌,主动摘了下来;还有几个原本聚在一起议论殡葬馆的,现在全都闭了嘴。
广场上渐渐安静。
没有人组织,也没有人下令,几百人不约而同站直身体,低头望着那朵金色的花。
画面最后定格在炎柱望向远方的眼神上。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生死界限,落在每一个活着的人身上。
五条悟跳下屋顶,伞尖点地,走到林夜旁边。
“你知道总监部会怎么反应?”他语气轻松,像在聊天气。
林夜盯着屏幕:“封锁传播渠道,删视频,找水军带节奏。”
“嗯。”五条悟点头,“他们已经在做了。十分钟前,内部网开始推新帖,说这是‘精神污染投影’,建议全校做心理筛查。”
林夜冷笑:“所以你还敢放?不怕担责?”
“怕啊。”五条悟耸肩,“但我更怕以后的学生提起前辈,只知道名字,不知道他为什么值得敬礼。”
他顿了顿,忽然压低声音:“而且……这花,不是普通的仪式产物吧?”
林夜没答。
他知道五条悟已经察觉了——往生花的能量频率和镇魂香一致,甚至更高一级。
这不是单纯的纪念装置,而是某种“执念实体化”的结果。
如果让高层知道这种力量可以被批量复制……
“他们怕的不是花。”林夜看着广场上的学生,“是有人用死亡提醒他们,什么叫真正的牺牲。”
钉崎把手机收起来,小声说:“我存了几张截图,发给了老家的朋友。她说……她爸是消防员,去年殉职了,从来没人给他办过这样的仪式。”
虎杖握紧拳头:“我也想做点什么。不能每次都是别人保护我们,我们也该记住他们。”
林夜看了他一眼:“你想记谁?”
“所有没被看到的人。”虎杖声音不大,但很稳,“那些死在任务里、没人报道、连名字都没留下的咒术师。”
林夜沉默片刻,转身走向殡葬馆。
他推开操作台抽屉,取出一叠空白符纸和一瓶特制墨汁。墨是用往生花汁液调的,带着淡淡金光。
“想记,就从写开始。”他说,“每人一页生平,每页一道镇魂符。我不保证能让所有人都被记住,但至少——”
他蘸墨落笔,写下第一个名字:炼狱杏寿郎
“至少有人开始写了。”
五条悟靠在门框上,看着他写字的侧影,忽然开口:“你的手臂,还能撑多久?”
林夜笔尖一顿。
黑纹已经蔓延到肘关节,皮肤下偶尔闪过暗红光点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爬行。
“死不了。”他说,“只要别让我停下来。”
“我不是在问能不能活。”五条悟走近两步,“我在问,你还能保持清醒多久?刚才那朵花释放的能量波动,和你体内的侵蚀源同频。你在用自己的命催它开花。”
林夜抬眼:“所以呢?”
“所以……”五条悟伸手,指尖轻轻碰了下那支正在书写的笔,“让我看看镇魂香的成分。”
林夜皱眉:“你要干嘛?”
“做个分析。”五条悟嘴角扬起一点弧度,“六眼看得清能量结构。也许能找到抑制你体内反噬的方法。”
林夜盯着他看了几秒,慢慢把笔放下。
他从系统袋里取出一支未启用的镇魂香,递给五条悟。
“别弄坏了。这玩意儿消耗一次少一根。”
五条悟接过,翻来覆去看了看:“包装挺土。”
“功能不土就行。”林夜揉了揉太阳穴,“你要查多久?”
“快的话,一小时。”五条悟把香收进衣兜,“慢的话……等你晕倒的时候就知道了。”
虎杖插话:“那我守着数据仪,万一有异常能及时喊人。”
钉崎也说:“我也留下,顺便整理刚才拍的影像资料。”
林夜点点头,正要说话,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。
一个穿着高专制服的职员匆匆跑来,脸色发白:“林先生!广场大屏幕……被强制关闭了!数据中心说接到总监部指令,禁止传播未经审核的影像!”
林夜没动。
他走出门,抬头看去。
主屏幕果然黑了。
但就在下方花坛边,那朵往生花仍在发光,金灿灿的花瓣随风轻颤,像是拒绝被遗忘的火焰。
他走过去,在花旁立起一块木牌,用炭笔写下一行字:
往生非终结,是记忆的延续
然后转身回屋。
五条悟仍站在原地,目光紧紧锁定那朵往生花,良久才低声说:“或许……这才是真正的镇魂。”
林夜坐在操作台前,手里捏着一片飘落的花瓣。窗外,金色的光还在闪烁。
他的右臂突然一阵剧痛,黑纹猛地向上窜了一截。
笔从指间滑落,砸在桌面上发出清脆响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