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夜睁开眼的时候，指尖还压着那片往生花的花瓣。
花瓣已经干了，一碰就碎成金粉，从指缝漏下去，落在操作台边缘。
他右臂的黑纹比昨晚更深，仿佛有东西在皮下缓慢爬行，每动一下都牵着神经抽疼。
但他没管。
左手撑着桌子坐直，把系统袋里的镇魂香拿出来，一支未启用的，包装朴素得像是乡下庙会买的驱蚊香。
门被推开时，五条悟正靠在门框上，墨镜摘了一半，露出一只眼睛。
“你还活着？”他语气轻松，“我以为你昨晚就断气了。”
“系统爸爸不让。”林夜把香递过去，“说我还欠它三单五星好评。”
五条悟接过香，翻来覆去看了几秒，忽然抬手，掌心浮起一层淡蓝咒力。“这玩意儿能抗六眼扫描？”
“试试不就知道了。”林夜冷笑，“你要真想看，得先签个字——数据不留存，结果归我。”
“哟？”五条悟挑眉，“怕我抄你作业？”
“怕你拿去申请专利，开个‘六眼神殡仪馆’抢我生意。”林夜扯了下嘴角，“我这人小本经营，经不起巨头入场。”
五条悟低笑一声，指尖凝聚咒力，在空中划出一道符印。“行啊，签就签。但我也有条件——等这事完了，你得帮我办件事。”
“说。”
“乐岩寺。”五条悟声音沉了半拍，“他不该动学生。”
林夜盯着他看了两秒，落指在符印上一点。光痕一闪，契约成立。
“成交。”
五条悟把香收进兜里，转身要走。
“等等。”林夜叫住他，“你打算怎么查？”
“高专实验室。”他回头，“显微镜加咒力共振谱，再配上我的六眼——总得看看你这‘灵魂快递’到底发的是什么货。”
林夜没再说话，只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符文匣，锁上样本编号，扔给他。
“别弄丢。少一根，我就给你烧一份员工追悼会。”
“放心。”五条悟扬了扬眉，“我要是死了，你也得给我办免费葬礼。”
实验室的灯亮了三个小时。
林夜坐在操作室等消息，右手时不时抽搐一下，黑纹已经蔓延到肩膀，皮肤下泛着暗红光点。
他没吃药，也没叫人。
只是盯着系统面板上的提示：【镇魂香核心能量波动异常，疑似与宿主生命频率产生共振】
“共振个鬼。”他低声骂，“这是往死里抽我血。”
手机震动。
一条加密信息弹出来：【样本已接入六眼观测模式，准备深层解析】
林夜回了个“收到”，把手机扣在桌上。
三小时后，五条悟回来了。
他没带伞，墨镜也收了起来，六眼神瞳直视林夜：“你这香，不是凡间的东西。”
林夜抬眼：“怎么说？”
“显微镜看到的是空白，咒力扫描全是乱码。”五条悟靠在墙边，神色少见的严肃，“我用六眼直接穿透分子结构——里面不是化学成分，是一团压缩的光影。”
“继续。”
“那些光影……是人形。”他缓缓道，“很微小，但能辨认出轮廓。它们缠在香体内部，像是被封印的残魂。而且……非常纯净，没有怨念，没有执念，只有‘安息’这一种情绪。”
林夜沉默。
他知道是什么。
那是往生堂系统提取的逝者最后一缕执念，经过净化、凝练、固化，才成了镇魂香的核心燃料。每一次点燃，都是在借用死者的力量。
可现在，这力量反噬到了他身上。
“所以……”五条悟盯着他，“你每次用镇魂香，其实是在透支这些灵魂的能量？而你自己，成了中转站？”
林夜没否认。
“难怪你胳膊快废了。”五条悟摇头，“你不是被咒力侵蚀，是被高维能量撑爆了容器。再这么下去，不用别人动手，你自己就会从内部裂开。”
“有办法治吗？”
“治不了。”五条悟直言，“这不是病，是规则冲突。你的身体是活人的，却在承载死者的法则之力。除非你能找到一种媒介，既能承接灵魂碎片，又不会让它们直接冲刷你的经络。”
林夜皱眉，揉了揉右臂，无奈道：“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？”
五条悟看着他，忽然笑了：“不过你也不用太愁。至少现在，我知道你这香为什么能镇压漏瑚了。”
“因为他本质是扭曲的灵魂聚合体？”林夜问。
“对。”五条悟点头，“你的镇魂香，是‘秩序化的灵魂之力’，对他来说，就像消毒水泼在腐肉上。所以他怕，不是怕威力，是怕被净化。”
林夜冷笑：“那他还敢来？”
“当然敢。”五条悟语气一冷，“因为有人比他还想搞你。”
话音刚落，窗外一道黑雾掠过屋顶，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。
林夜猛地抬头。
五条悟也察觉了，六眼瞬间锁定方向：“刚才那股气息……是羂索的监视咒灵。”
“他看到了？”
“看到了。”五条悟收回视线，“而且看得很清楚——我用六眼看镇魂香的那一瞬，空气出现了规则涟漪。他知道这东西不简单。”
林夜站起身，走到操作台前调出监控画面。
渡魂灯的余波还在扫荡周边区域，但就在一分钟前，某个角落的信号突然中断。
“他撤了一个眼线。”林夜低声道，“说明他决定动手了。”
“你想怎么办？”五条悟问。
“等。”林夜盯着屏幕，“他说过，血月之夜是最佳净化时机。我猜他会在那时候突袭殡葬馆，抢收容罐，顺便毁掉往生花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
“我不等他来。”林夜打开系统袋，取出几张特制符纸，“我要让他知道，殡葬馆不是坟场，是屠宰场。”
五条悟笑了：“你还真是越来越像干这行的了。”
“被逼的。”林夜一边写符一边说，“以前我以为殡葬就是送死人上路。现在明白了——有时候，也得送活人下去。”
五条悟没接话，只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推过来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乐岩寺的财务记录。”五条悟淡淡道，“他这些年挪用高专资金，私下资助禁忌实验，还跟外部组织有资金往来。我已经让人传到总监部内网，今晚就会炸。”
林夜扫了一眼，点头：“够狠。”
“不够。”五条悟靠在桌边，“他背后还有人。我只是先砍掉他的爪子，让你能腾出手对付真正的麻烦。”
“谢了。”林夜收起资料，“等这事结束，我给你烧柱加长版镇魂香。”
“别。”五条悟摆手，“给我留个活口就行。我还想亲自问他，为什么要拿学生当棋子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，都没再说话。
片刻后，五条悟转身走向门口。
“对了。”他停下脚步，没回头，“血月那天，我会来。”
“干嘛？”
“收尸。”他轻笑，“万一你真裂了，总得有人给你办葬礼。”
门关上。
林夜独自站在操作台前，右手的黑纹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，整条手臂瞬间麻木。
他咬牙撑住桌子，左手迅速抽出一张镇魂符贴在肩头。
符纸燃起淡金色火焰，黑纹暂时停止蔓延。
他低头看着那支未启用的镇魂香，低声自语：“原来你们……一直在替我扛着。”
窗外，风忽然停了。
操作台上的符纸无风自动，一页页翻飞起来，最后定格在一张写着“炼狱杏寿郎”的纸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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