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夜的手指刚碰上第三份档案,指尖又是一阵抽搐。
这次来得更急,像有根线从皮肉里往外扯。他没松手,反而把纸页攥得更紧。
往生台上的镇魂香还在烧,三柱青烟绕成环,在屋顶盘旋不散。
山田彻的遗体躺在台上,皮肤灰紫,胸口没有起伏。
这是第十七个实验体了,编号YSG-78-035,死于高浓度咒力侵蚀。
林夜拿起渡魂灯,按流程启动净化仪式。灯芯燃起淡蓝色火焰,照在遗体脸上。
他开始念开引词,声音平稳,一个字都没错。
第一遍结束,空气安静。
第二遍念到一半,耳边突然响起女人的声音:“快走……来不及了……”
他顿了一下,继续往下念。
眼前画面一闪:一栋老式实验室,火光从走廊尽头涌来。
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火场中央,背对着他。她回头看了眼,嘴唇动了动,没出声。
林夜闭眼,再睁。景象没了。
他抬手抹了下额头,掌心湿了一片。不是汗,是冷的。
“系统。”他在心里说,“刚才那是谁?”
【警告:检测到高频灵魂共鸣,建议立即终止当前仪式。】
【灵魂负荷已达临界值,持续操作可能导致人格覆盖风险。】
“闭嘴。”他低声回应,“再说话我就拔你电源。”
话是这么说,呼吸却乱了。他低头看自己的手,发现指尖微微发抖。
战甲贴在身上,胸口那道火焰纹路有点烫。
仪式进入最后阶段。他展开渡魂幡,金色符纸随风轻扬。
双手结印,引导魂流归位。符文在空中成型,眼看就要闭合。
就在这时,那声音又来了。
这次更近,贴着耳朵:“美和子……救我……”
他的嘴自己张开了。
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:“美和子!”
整个殡葬馆一下子静了。
镇魂香的烟停在半空。
门被推开,钉崎野蔷薇抱着一个木盒走进来。她脚步一顿,眉头皱起:“林夜先生?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?那是三十年前‘禁忌实验’里失踪的首席研究员……没人公开过她的名字。”
林夜站着没动。
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。
他根本不认识“美和子”。
可那个画面太清楚了,那声呼救像是从他脑子里长出来的。
他低头看手,发现右手死死抓着渡魂幡的杆子,指节泛白。
战甲胸口的火焰纹路闪了一下,像在回应什么。
“我……”他开口,嗓子干得像砂纸,“我没事。”
钉崎没信。她盯着他两秒,放下盒子,往后退了两步。“你脸色很差,要不要叫五条老师来?”
“别。”他抬手拦住,“这事别传出去。”
“可你刚才——”
“是幻听。”他打断她,“最近太累,出现错觉很正常。”
钉崎抿嘴,没再问。但她眼神没松,明显不信。
林夜转身,把渡魂幡收进系统袋,动作慢了半拍。
他知道她在怀疑,但他没法解释——他自己也搞不懂。
系统提示又跳出来:【建议强制休眠6小时,否则可能触发深层记忆融合。】
他直接忽略,走回往生台,拿起第三份档案。
手指刚碰到纸面,太阳穴猛地一痛。
画面又来了:东京塔,月光下,六只眼睛在镜片上同时睁开。
他喘了口气,撑住桌子。
外面风停了,香炉里的灰轻轻转了个圈。
他知道,有些东西正在往他脑子里钻。
那些死人留下的记忆,正顺着战甲、顺着镇魂香、顺着每一次仪式,一点点爬进来。
他不能停。
客户还在排队,遗体还在送来,镇魂香不能断。
他深吸一口气,重新站直,翻开第三份档案。
名字跳出来:佐藤千夏,十九岁,实验体编号YSG-78-041。
照片上的女孩很瘦,眼神空洞。林夜盯着看了两秒,忽然觉得胸口一闷。
不是疼,是一种压,像有人坐在他心上。
他甩了甩头,走向下一个往生台。新遗体已经摆好,盖着白布。
他掀开一角,看见一张年轻的脸,肤色发青,嘴角有黑色血迹。
这是常规处理流程,他做过几百次。
点燃镇魂香,摆渡魂灯,画引魂阵。
一切照旧。
可当他念到“愿尔魂归清净”时,脑子里突然多出一段旋律。一首童谣,调子很老,像是几十年前幼儿园放的那种。
他没听过这首歌。
但他知道歌词。
“月亮出来亮汪汪,姐姐床前缝衣裳……”
他咬了下舌头,强行打断。
仪式继续。
符文成型,魂流引导。就在即将完成时,耳边传来一声笑。
小女孩的笑声,清脆,但不对劲,笑得太久,停不下来。
林夜手一抖,引魂阵裂开一道缝。
他立刻补符,重新结印。三分钟后,仪式完成。
遗体上的灰紫色褪去一点,呼吸监测仪发出短促的滴声——虽然没活,但怨念暂时平息了。
他退后一步,靠在墙上。
冷汗顺着脖子流下来。
钉崎还站在门口,没走。
“你还真打算一个人扛到底?”她问。
“没人逼你留下。”他说。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她走近两步,“你刚才念的那句词,根本不在仪式文本里。你说的是‘别缝了,针会扎到手’。那是……那首童谣的下一句。”
林夜没答。
他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。
但他确实知道那首歌的全部歌词。
他低头看手,发现指甲边缘有点发黑,像是沾了墨,擦不掉。
系统提示第三次弹出:【灵魂污染等级:中度。建议立即隔离并进行反向净化。】
他关掉提示,走回主控台。
屏幕上还有二十多个待处理档案。全是实验体,全是YSG编号。这些人都死于同一个项目,时间集中在三年内。但他们的死法不同,怨念类型也不同。
为什么他会看到同一个女人?
为什么那栋实验室反复出现?
他调出山田彻的资料,放大面部扫描图。灰紫色皮肤下,血管呈暗红色,排列方式很特别,像某种符文。
他忽然想起什么,打开历史记录,翻到三个月前的一次葬礼。那天来了个无名尸体,编号YSG-78-001,全身碳化,几乎认不出人形。
当时他也看到了火场。
还有那个女人的背影。
他点开那次的录像回放。画面里,他站在往生台前,突然抬头,说了句:“美和子,坚持住。”
那时候没人注意,以为他在念错词。
现在看来,根本不是失误。
是记忆入侵。
他关掉屏幕,靠在椅背上。
战甲贴着身体,热度没降。胸口那道火焰纹路时不时闪一下,像心跳。
他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。每次仪式都在消耗他的神志,战甲里的集体意识正在反向渗透。那些逝者的执念、记忆、情感,正通过连接通道倒灌进来。
可他不能停。
外面还有人在送遗体来。镇魂香的味道太浓,吸引了不少家属。他们排着队,等着最后一程。
他站起来,走向下一个往生台。
钉崎看着他背影,终于开口:“你要真撑不住,至少让我通知五条老师。”
“不用。”他说,“我能行。”
“你连自己什么时候被影响都不知道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他停下脚步,“我只是选择继续。”
说完,他抬起手,点燃新的镇魂香。
青烟升起,绕成环。
他开始念第四次仪式的开引词。
刚念两句,喉咙突然发紧。
一股陌生的情绪冲上来——不是他的,是别人的。悲伤,愤怒,还有一点恨。
恨谁?
他不知道。
但他能感觉到那恨意的指向:某个戴眼镜的男人,站在高处,手里拿着文件,笑着说“数据成功”。
林夜猛地闭眼。
再睁开时,视线有点模糊。
他抬起手,想扶额,却发现指尖在抖。
战甲胸口的火焰纹路亮了一下,比之前更红。
他没管,继续念。
声音有点哑,但没停。
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,符文闭合,魂流归位。
他松了口气,转身准备记录。
就在这时,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,指向门口。
一个名字从他嘴里冒出来:
“羂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