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央宫的铜漏刚过未时,西域都护府的急报便顺着驰道递入了北宫。
此时此刻已入深秋,董贤正为哀帝整理着染了秋霜的玄端祭服,目光扫过奏疏上“龟兹与姑墨争桑,杀汉驿卒三人”的字句,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丝绦。
“又是西域。”我感慨放下手中的《论语》,果然边疆纷争,不止21世纪时时刻刻面临着,就连古代也无法避免。
现代起码还有联合国,可怜古代,我只有西汉这么一个大国家……
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。我垂案苦思冥想,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落,落在阶前的鎏金铜鹤上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金黄的落叶纷飞……
“去年乌孙大昆弥遣使来朝,求娶汉女以固盟约,今年龟兹就敢动我大汉的驿卒。”董贤顿了顿,抬眼望向北方,仿佛能透过宫墙看到千里之外的阴山,“倒是匈奴安分些。前几日单于遣使上书,说想于明年正月入长安朝拜,还特意提及愿献良马千匹、貂裘百件。”
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我苦恼道,手中不知不觉转笔。
董贤上前一步,轻声道:“陛下,臣听闻朝中有人言‘匈奴从上游来厌人’,恐于陛下不利,不如……”
“厌人?”我冷笑一声,起身走到窗前,望着远处的终南山。想起历史上的课本,缓声道,“文景之时,匈奴屡犯边境,杀我边民,夺我牛羊,先帝们尚且能以和亲之策暂安边境,如今西汉难道还怕一个归附的单于?”
我知道,初中的政治书上写着落后就要挨打。
在中国辉煌的历史中。慈禧太后就是因为一味的忍耐才致使土地分割。
如今我西汉,虽不富裕,抵御匈奴还是尚且有余。
我揉了揉眉心,走到挂在墙上的《舆地图》前。地图上,西汉的疆域如一只展翅的雄鹰,东到大海,西至葱岭,南抵南海,北达阴山。
我的目光落在朝鲜半岛的位置,那里标注着“乐浪四郡”和“三韩”的字样。
董贤解释道:“马韩、辰韩、弁韩,自武帝灭卫满朝鲜设四郡以来,便一直臣服于我大汉。如今辰韩流民迁入马韩,虽是小事,却也不能掉以轻心。”
随后我指着地图上的乐浪郡,对董贤说,“传朕旨意,令乐浪郡太守加强边境戍守,安抚流民,若马韩有需要,可酌情给予粮食援助,切勿让三韩生乱,坏了边境的安宁。”
董贤点头应下,转身去传旨。我独自留在殿内,目光再次回到《舆地图》上。
目光深锁,似在思量——
西域的五十五国、北方的匈奴、朝鲜半岛的三韩、东北的高句丽……这些周边的国家,就像围绕着大汉的星辰,时而明亮,时而暗淡。
我知道,自己身为大汉的天子,必须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份平衡,才能让这太平盛世延续下去。
在我穿越以前的21世纪,深切的告诉我落后就要挨打这个道理。
然而帝国并不可怕,又如何怕……这些古代的佝偻之国?
汉哀帝的身影,在地图前独自凝望。
窗外的秋风越来越急,卷起地上的落叶,在空中打着旋儿,仿佛在控诉西汉边疆的风云变幻。
暮色漫过鄯善国的王城,城头的胡杨叶子被晚风卷得沙沙响,委婉的歌声像极了长安商队带来的丝绸摩擦声。
此刻,国王正坐在宝座上。
墨菲公主立在龟兹王城的烽燧下时,像极了被流沙打磨过的和田玉——她闪耀的瞳孔,深褐卷发缠着银质葡萄纹发带,几缕碎发贴在晒出薄红的颊边,比汉地女子多了几分野气,放荡不羁;碧色眼眸里盛着塔里木河的月光,笑时会弯成月牙,可一旦望向远处的雪山,又会透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静。
“阿玛”正是15岁的年纪,小姑娘推开父皇的门。
墨菲公主手里攥着半块从汉商那儿换来的铜镜,镜面上映着她缀满绿松石的发辫,也映着西天最后一抹橘红霞光。
“父王。”她轻唤一声,走进昆弥的议事帐。帐内还飘着安息香料的气息,鄯善昆弥正低头看着案上的羊皮地图,指尖在“楼兰古道”与“阳关”之间敲打——那是汉使往来必经的路,也是鄯善国赖以生存的商道。
从这里,到汉国的路很漫长。
见女儿进来,昆弥放下羊皮卷,语气带着几分疲惫:“菲儿,可是又探到了汉商带来的新鲜玩意儿?”
近来西域不宁,龟兹与姑墨为争桑田杀了汉驿卒,乌孙大昆弥虽遣使入汉,却也暗地与匈奴有书信往来。鄯善夹在中间,时刻如履薄冰。
墨菲公主,莞尔一笑,眼神如星辰。
身上的珠光宝气,叮当作响。
却走到帐中央,屈膝行了个鄯善礼,抬头时眼里亮得像缀满星子的夜空:“父王,儿臣不是来听新鲜事的。儿臣是想求父王,差使者去大汉,为儿臣提亲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国王满脸震惊。
昆弥猛地坐直身子,案上的铜灯晃了晃,灯花溅落在地图上。“你说什么?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,又重复了一遍,“汉哀帝年少,后宫之事素来由外戚把持,且大汉自解忧公主后,已有数十年不与西域和亲,你……”
“父王,儿臣知道。”墨菲公主娇言打断他,将铜镜放在案上,镜面反射的光恰好照在地图上的大汉疆域,“可儿臣更知道,鄯善国的根,在这条商道上;商道的安,在大汉的庇护里。前几日儿臣听汉商说,匈奴单于明年要入长安朝拜,乌孙也派了使者,若鄯善只做旁观者,日后汉使再经鄯善,还会像从前那般赠我们粮食、教我们耕种吗?”
国王沉默不语……
她上前一步,声音里带着女儿的撒娇,摇着阿玛的胳臂:“儿臣虽为女子,却也跟着太傅读过《汉书》。细君公主、解忧公主,都是以一己之身护两国安宁。虽然儿臣还小,汉哀帝可能嫌弃儿臣,儿臣也愿学她们,去长安。哪怕不能封后,只做个寻常嫔妃,也能让大汉天子记得,西域有个鄯善国,永远向着大汉。缔结两国之好,让西汉庇护我鄯善。”
“那你和巴图尔的婚事怎么办?”国王皱眉。
“自然是吹了呗!父皇您放心,儿臣生来就是公主,那些边境的公子尚且能够和亲,儿臣自当是放下儿女双全远嫁大汉,庇护我万千子民的,若是能缔两国之好,有汉国罩着我们,这些小国家就再也不能来找我们麻烦,我与巴图尔的情谊,又算什么?”
小公主娇言笑了,笑魇莲花。
“我的小丫头长大了。”国王宠溺的刮着小丫头的鼻子。
帐外的风更紧了,吹得帐帘猎猎作响。昆弥看着女儿眼里的光,那光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。他沉默良久,伸手拿起案上的狼毫,开始书写和亲书。
他是一个父亲,也是一个国王,若是自己的子女早早的明事理,想要嫁与西汉的皇帝。
他自当是求之不得。
如今西汉哀帝正值壮年。土地也富饶昌盛。
“好。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沙哑,“明日,朕便派使者,带着鄯善的美玉与良马,去长安为你提亲。”
“谢父皇!”小丫头高兴得跳脚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