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门

半年后的一个雨夜，铺子的木门被风撞得吱呀作响。吴邪正对着账本打瞌睡，鼻尖突然钻进一股熟悉的土腥气——和半年前湘西淤泥里的味道一模一样。他猛地抬头，看见柜台角落的木箱缝隙里，渗出了暗红色的水迹，和青铜镜当初裂开时渗出的汁液如出一辙。

“胖子，拿家伙。”吴邪的手指敲了敲桌面，声音沉得像窗外的雨，“那面镜子，不安分了。”

胖子叼着半截烟跑过来，看见水迹时，烟卷“啪嗒”掉在地上：“不是吧？刚歇了半年，又要搞事情？”

两人合力撬开木箱，青铜镜安静地躺在里面，镜面光滑如旧，却在边缘处多了圈淡淡的红光，像被血浸过的年轮。更诡异的是，镜面上原本消失的云雷纹重新浮现，这次却拼出了个地名——长白山，青铜门。

“小哥呢？”吴邪突然想起，张起灵今天一早就出去了，说是去后山采些草药。

话音未落，门被推开，张起灵站在雨幕里，靛蓝色的连帽衫湿透了，手里却没拿草药，而是捏着片青黑色的鳞片，鳞片上的纹路和半年前那母蛇的鳞片分毫不差。

“山里发现的。”他把鳞片放在青铜镜旁，两片东西一接触，镜面突然“嗡”地一声亮起，映出片茫茫雪原。雪原上，一队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往青铜门方向走，为首的那人转过身，脸上戴着防毒面具，手里举着个注射器，针管里的液体泛着和龙鳞一样的绿光。

“是裘德考的人？”胖子眯起眼，“他们怎么还没死心？”

镜面画面一转，青铜门半开着，门后伸出无数条锁链，链端缠着的不是粽子，而是半人半蛇的躯体，和那个湘西少年最后的模样如出一辙。而门楣上，刻着行新的西王母文，张起灵扫了一眼，低声念出：“共生之契，以血为引，门开则龙醒，门闭则蛇生。”

“蛇生……”吴邪突然想起湘西那些嵌着青铜片的蛇，“他们在长白山养了新的蛇群？用共生体的力量？”

张起灵的指尖在镜面上划过，画面定格在青铜门后的一块石壁上。那里贴着张泛黄的纸，是张合照——阿宁站在中间，身边是几个穿着同样冲锋衣的人，背景里的长白山雪地上，插着面小小的旗帜，旗上的标志，和裘德考公司的徽记一模一样。

“阿宁当年……是裘德考的人？”胖子的声音有些发涩，“她去蛇沼，去湘西，难道都是为了给裘德考找共生体？”

镜面突然剧烈晃动，红光越来越盛，映出最后一幅画面：青铜门内，一个被锁链捆着的人影正在挣扎，他的胸口嵌着块龙鳞，和考古队长胸前的那块一模一样。而他的脸，赫然是张起灵的模样。

“这他娘的是啥意思？”胖子拽住吴邪的胳膊，“小哥不是好好站在这儿吗？”

吴邪没说话，他注意到镜中“张起灵”的手腕上，戴着串熟悉的手链——那是他当年在格尔木给小哥编的，后来在蛇沼弄丢了。而现实里的张起灵，手腕上空空如也。

“是过去，还是未来？”吴邪看向张起灵，他的脸色在红光里显得格外苍白，却异常平静。

“是警告。”张起灵拿起那片青黑色的鳞片，鳞片在他掌心慢慢发烫，“他们想复制我。”

雨声突然变急，铺子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。吴邪走到窗边，看见三辆黑色越野车停在巷口，车门打开，下来的人穿着和镜中白大褂同款的制服，为首的那人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，屏幕上显示的，正是青铜镜的照片。

“找上门了。”吴邪转身抄起墙角的工兵铲，“看来这半年，裘德考的人没少查我们。”

张起灵已经抽出了黑金古刀，刀身在红光里泛着冷光。胖子摸出腰间的雷管，咧嘴一笑：“正好胖爷手痒，今天就让他们知道，古董铺子不是想来就来的。”

青铜镜的红光在此时达到最盛，镜面上的长白山影像渐渐淡去，最后留下一行血字：

“门后有你丢失的记忆，也有你最恐惧的共生体。”

雨越下越大，仿佛要把整个巷子淹没。吴邪看着镜中的血字，突然想起半年前那个湘西少年说的话——共生体会复制记忆。如果裘德考真的复制了小哥，那被复制的，究竟是他的身手，还是他背负的那十年记忆？

张起灵拍了拍他的肩膀，指了指门外：“该走了。”

吴邪点头，最后看了眼青铜镜。镜面里，他的倒影正看着自己，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，像极了半年前水道里那个“另一个自己”。

看来这趟长白山，不仅要找裘德考算账，还得弄清楚——自己究竟是谁。

门被推开的瞬间，雨丝混着土腥气扑面而来，像极了每次出发前的味道。吴邪握紧工兵铲，跟在张起灵身后走进雨里，胖子的骂骂咧咧和古刀的低鸣混在一起，在雨巷里拉出长长的尾音。

青铜镜在木箱里安静地躺着，红光慢慢褪去，只留下镜面上淡淡的水痕，像谁的眼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