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面囚笼(禹极篇)
张极在浴室镜子前站了足足十分钟。
镜中的少年和他长得一模一样,一样的琥珀色瞳孔,一样的利落短发,连左耳那颗小小的痣都分毫不差。可只有张极知道,这不是他——镜中人的眼底藏着他没有的阴翳,嘴角总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、近乎残忍的笑。
“今天要去学校吗?”镜中人抬手,指尖贴在冰凉的镜面,与张极的指尖隔着一层玻璃相触,“听说昨天又有人在公告栏贴你的照片,写些乱七八糟的话。”
张极后退一步,撞到身后的洗手台,陶瓷边缘硌得他后腰生疼。他攥紧拳头,声音发颤:“我自己去。”
“你去了又能怎样?”镜中人轻笑一声,瞳孔里的琥珀色渐渐加深,“像上次那样被堵在巷子里?还是像上周那样,看着他们把你的课本扔进泥坑,只会站在原地发抖?”
尖锐的话语像针,扎得张极脸色发白。他确实没用,胆小,懦弱,遇到欺负只会躲,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。
镜中人推开镜面,像穿过一层水幕,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面前。两人身高一致,气息交融,连呼吸的频率都同步,可张极却觉得浑身发冷——这是他十五岁生日那天突然出现的“镜中人”,自称张泽禹,是另一个他,却比他勇敢,比他狠,也比他……危险。
“我去帮你。”张泽禹伸手,替他理了理皱巴巴的衣领,指尖划过他的喉结,带着冰凉的触感,“你乖乖待在家里,看会儿电视,或者睡一觉。等我回来,那些麻烦就都没了。”
张极想拒绝,可对上张泽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,拒绝的话哽在喉咙里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知道反抗没用,从第一次张泽禹替他“解决”了那个抢他午饭的校霸后,他就知道,自己已经逃不掉了。
***张泽禹穿上张极的校服,对着镜子系好领带。镜中的“张极”眼神锐利,嘴角噙着笑,和那个怯懦的少年判若两人。
“在家待着,别乱跑。”他回头,看了眼缩在沙发角落的张极,像在看一只被圈养的宠物,“门窗都锁好了,别妄想出去,你知道后果。”
张极没说话,只是抱紧了怀里的抱枕。他知道后果——上次他偷偷想溜出去找老师,结果刚摸到门把手,就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张泽禹狠狠按在墙上,对方掐着他的脖子,眼神里的疯狂吓得他几乎窒息:“我说过,让你待着就待着!你是想让那些人再欺负你吗?还是想让我把你绑起来?”
从那以后,他再也不敢反抗。
张泽禹满意地勾了勾嘴角,转身走出家门。
***学校的走廊里,公告栏前围了一群人。那张印着张极照片的纸还贴在最显眼的位置,上面用红笔写满了恶毒的话。
“哟,这不是我们的‘胆小鬼’吗?”那个带头欺负张极的校霸搂着一个女生,故意撞了张泽禹一下,“怎么?今天敢来上学了?是不是昨晚哭着求你爸妈了?”
周围的人哄笑起来。
张泽禹没笑,只是抬起头,琥珀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:“把它撕下来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校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“小废物,你再说一遍?”
张泽禹重复道,声音平稳得可怕:“把公告栏上的东西撕下来,然后,道歉。”
校霸愣了愣,随即恼羞成怒,一拳挥了过来:“我看你是找死!”
张泽禹侧身躲开,动作快得像一阵风,同时抬手抓住对方的手腕,反向一拧。只听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伴随着校霸撕心裂肺的惨叫,他的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。
周围的笑声戛然而止,所有人都吓得脸色惨白。
“谁还敢欺负他?”张泽禹的目光扫过人群,像淬了冰,“下次,就不是胳膊这么简单了。”
他走到公告栏前,撕下那张纸,揉成一团,扔进旁边的垃圾桶。然后转身,踩着校霸的惨叫声,径直走向教室,留下一群吓傻了的人。
***放学路上,张泽禹绕到了那条偏僻的巷子。
白天那个起哄最厉害的男生正蹲在墙角抽烟,看到“张极”走过来,立刻心虚地想跑。张泽禹几步追上,抬脚把他踹倒在地,用鞋底碾着他的手背:“以后离张极远点,听见没?”
男生疼得涕泪横流,连连点头。
张泽禹这才收回脚,拍了拍校服上的灰,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。他知道张极不会喜欢他这么做,那个懦弱的主体总想着“和平解决”,可和平解决换来的是什么?是变本加厉的欺负,是夜里偷偷掉眼泪的委屈。
只有恐惧才能让人退缩。张泽禹想,他会替张极扫清所有障碍,哪怕手段狠一点也没关系。
***张极在客厅里坐立难安。墙上的时钟指向六点,张泽禹还没回来。他走到窗边,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,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。
突然,门锁转动了。
张泽禹走了进来,校服外套上沾着点暗红色的污渍,嘴角却带着轻松的笑:“我回来了。”
“你……你去哪了?”张极的声音发颤,目光落在他外套的污渍上。
“没什么。”张泽禹脱下外套,随手扔在沙发上,“解决了点小麻烦。”他走过来,抬手抚摸张极的脸颊,指尖带着点血腥味,“他们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,开心吗?”
张极看着他眼底那抹熟悉的疯狂,突然觉得冷。他想推开他,却被张泽禹紧紧抱住。
“别害怕。”张泽禹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,像蛊惑,“我所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你。待在我身边,你会很安全,什么都不用怕。”
他的怀抱很紧,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,把张极牢牢困在里面。
窗外的月亮升了起来,透过窗户照进客厅,照亮了沙发上那件沾着污渍的校服,也照亮了张极眼中无法挣脱的恐惧。
他知道,镜中的自己已经彻底失控。这个名为张泽禹的病娇,用保护做借口,把他关在了名为“安全”的囚笼里,而自己则戴着他的面具,在外面替他活着,替他复仇,替他……走向疯狂。
或许从一开始,他就不该在镜子前许愿“变得勇敢”。
因为镜子里的勇敢,往往带着毁灭的锋芒。而他,就是那个即将被锋芒灼伤的,最无辜的祭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