合租夜话（双鑫篇）
玄关的感应灯在邓佳鑫踩上脚垫时亮起，暖黄的光打在他刚搬来的纸箱上，堆叠的高度几乎没过他的肩膀。手机屏幕还亮着，停留在和中介的聊天界面——“合租室友是个叫朱志鑫的男生，作息规律，爱干净，就是偶尔晚上会出去一下，你别介意。”
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瞬间，门内传来轻微的响动。邓佳鑫推开门，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个人，背对着他，正低头看着手机，黑色的碎发垂在颈后，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的动作很轻，几乎没发出声音。
“你好，我是邓佳鑫，新搬来的。”他放下纸箱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带——后背的皮肤有点痒，那是他藏在衬衫下的蛛腿在不安地颤动，作为一只刚修成人形不久的魔蛛，和陌生生物近距离接触，总是让他控制不住原型的躁动。
那人转过身，邓佳鑫这才看清他的脸。眉眼很精致，尤其是眼睛，瞳孔的颜色比常人深一些，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，此刻正平静地看着他，嘴角还带着点浅淡的笑意：“朱志鑫。”
他的声音比邓佳鑫想象中要温和，起身时带起一阵很淡的气息，不是灰尘味，也不是洗衣液的清香，倒像是……雨后森林里的湿冷空气，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甜，又藏着不易察觉的冷。
“我帮你搬箱子吧。”朱志鑫走过来，没等邓佳鑫拒绝，已经弯腰抱起最上面那个最重的纸箱，动作轻松得像在拎一袋棉花糖。
邓佳鑫愣住了。他这箱里装的全是厚重的画册和颜料，连搬家师傅都得两个人抬，朱志鑫却单臂就稳稳托着，手臂线条流畅，看不出多夸张的肌肉，偏偏力道惊人。
“你……”邓佳鑫想问他是不是练过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非我族类，其力必异，他没资格好奇别人的秘密，就像没人知道他衬衫下藏着八条能吐丝的蛛腿，也没人知道他夜里必须趴在天花板上才能睡着。
朱志鑫把箱子搬进次卧，转身时扫过邓佳鑫微敞的领口，目光在他锁骨处停留了半秒——那里有个淡红色的印记，是魔蛛一族特有的腺体标记，只是被邓佳鑫用遮瑕膏盖得很淡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
“房间挺干净的，中介应该打扫过。”朱志鑫的语气没什么波澜，转身往客厅走，“你先收拾，我去倒杯水。”
邓佳鑫看着他的背影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刚才朱志鑫看他的眼神，平静得像一潭深湖，却让他后颈的绒毛都竖了起来，那是被高阶魔物盯上时才有的本能警惕。可朱志鑫身上没有魔气，只有那股清冷冷的甜香，倒像是……
他甩甩头，把荒谬的念头赶出脑海。当务之急是把东西收拾好，别暴露自己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。
***半夜十二点，邓佳鑫被渴醒了。
他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，尽量让自己的脚步声轻一点——他的脚底板能分泌出细微的黏液，走路时会沾着地板发出“滋滋”声，必须很小心才能掩盖。客厅的窗帘拉得很严实，只有玄关处漏进一点路灯的光，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影子。
路过主卧时，他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，像是……咀嚼声？
邓佳鑫的好奇心压过了警惕，他屏住呼吸，悄悄凑近门缝往里看。
房间没开灯，只有手机屏幕亮着一点光，照亮了朱志鑫的侧脸。他正坐在床边，手里拿着个透明的玻璃瓶，瓶口对着嘴，仰着头在喝什么，液体顺着他的唇角往下流，在光线下泛着暗腥的红。
是血！
邓佳鑫的心脏猛地一缩，下意识后退半步，撞到了身后的鞋柜，发出“咚”的一声轻响。
房间里的响动瞬间停了。
“谁？”朱志鑫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，和白天的温和不同，带着点冷冽的沙哑，像淬了冰。
邓佳鑫吓得魂都快没了，转身就想跑回房间，手腕却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。他猛地回头，撞进朱志鑫深不见底的眼睛里——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，瞳孔边缘泛着极淡的红光，嘴角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血迹。
“你看到了？”朱志鑫的指尖微微用力，邓佳鑫能感觉到对方指甲的尖锐，几乎要嵌进自己的皮肉里。
恐惧像蛛网一样缠住了邓佳鑫，后背的痒意瞬间加剧，八条蛛腿在衬衫下疯狂躁动，几乎要冲破布料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瞳孔在收缩，变成魔蛛特有的竖瞳，嘴里也开始分泌出带有麻痹性的毒液。
就在这时，朱志鑫的目光突然落在他的后颈上——刚才挣扎时，他的衣领被扯开了点，露出了那块没遮好的腺体印记，淡红色的纹路在皮肤下隐隐发光，像极了某种蜘蛛的图腾。
朱志鑫抓着他手腕的力道猛地松了。
“魔蛛？”他的声音里带着点难以置信的惊讶，眼底的红光迅速褪去，又恢复了平时的深沉，“你是魔蛛一族？”
邓佳鑫愣住了，竖瞳渐渐变回圆形：“你……认识？”
朱志鑫松开他的手，转身走回房间，片刻后端着两杯清水出来，递给邓佳鑫一杯：“先喝点水，稳一稳。”
他自己也喝了一口，喉结滚动时，邓佳鑫才发现他刚才喝的“血”其实是某种深红色的果汁，瓶身上印着“桑椹浓缩液”的字样，刚才的咀嚼声，大概是在吃里面的果粒。
“抱歉，吓到你了。”朱志鑫的语气恢复了温和，指了指沙发，“坐下来聊聊？”
邓佳鑫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跟着坐下了。他看着朱志鑫拿起那瓶桑椹汁，解释道：“我体质特殊，需要补充点深色浆果的营养，晚上喝这个比较方便，没吓到你吧？”
刚才的红光和尖锐指甲……难道是他看错了？
邓佳鑫正疑惑着，朱志鑫突然轻笑一声，指尖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下，皮肤破开一道细小的口子，却没有血流出来，反而渗出一点黑色的雾气：“其实，我是血魔。”
邓佳鑫手里的水杯差点掉在地上。
“不过你放心，我不伤人。”朱志鑫合上伤口，黑色雾气瞬间散去，“血魔也分很多种，我只需要吸食浆果里的‘精元血’，不用真的喝人血。”他顿了顿，看向邓佳鑫，“倒是你，魔蛛一族不是早就隐居在迷雾森林了吗？怎么会来人类城市？”
“我……”邓佳鑫低下头，指尖搅着水杯，“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，族长不允许，我是偷偷跑出来的。”
他没想到，自己躲躲藏藏怕被发现的身份，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被撞破，而对方还是只传说中以血为食的血魔。更奇怪的是，他在朱志鑫身上感觉不到恶意，反而有种……同类间的亲近感。
“挺好的。”朱志鑫看着他，眼底带着点笑意，“我也是偷偷跑出来的，血魔家族管得严，总说人类危险，不让我出来。”
客厅的月光不知何时透了点进来，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，像一道无形的桥梁。邓佳鑫看着朱志鑫嘴角的笑意，突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。
原来他的合租室友，和他一样，都是偷偷逃离族群的“叛逆者”。
“那……我们算室友，也算……同类？”邓佳鑫小声问。
朱志鑫笑着点头，拿起桌上的桑椹汁递给他：“尝尝？味道不错，对魔蛛的腺体也有好处。”
邓佳鑫接过来，喝了一小口，甜丝丝的，带着点微酸，确实不难喝。
窗外的夜风吹过，卷起窗帘的一角，露出外面万家灯火的城市。邓佳鑫看着身边的朱志鑫，突然觉得这场合租或许不是巧合。
一只躲避家族的魔蛛，一只逃离族群的血魔，在人类的城市里合租，像两个普通的男生一样，分享一杯桑椹汁，在深夜里交换彼此的秘密。
“以后……请多指教了，室友。”邓佳鑫的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。
“请多指教，邓佳鑫。”朱志鑫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像星星。
或许往后的日子里，他们还会因为各自的习性闹笑话——比如邓佳鑫总把袜子挂在天花板上晾干，朱志鑫总在冰箱里囤满各种深色浆果；或许他们会一起应对族群派来的“追兵”，一起守护这个小小的合租屋。
但至少此刻，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，他们不再是孤单的异类。
客厅的灯光重新亮起，照亮了两个年轻的身影，也照亮了未来无数个可以相互依靠的夜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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