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琦

月魂与人间（美琦篇）

宋雨琦第一次见到赵美延时，是在老宅的阁楼。

那时她刚帮奶奶整理旧物，指尖触到个落满灰尘的紫檀木盒。打开的瞬间，一股清冷的桂花香漫出来，盒底躺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穿旗袍的女子站在月桂树下，眉眼温婉，笑起来眼角有颗小小的痣。

“这是……”

“赵美延。”

身后突然响起道女声，清得像月下的溪流。宋雨琦回头，撞进双含着水光的眼眸里。女子穿着照片里那件旗袍，裙摆上绣的月桂花纹在昏暗的阁楼里泛着微光，周身萦绕的寒气让空气都凉了几分。

“你是……鬼？”宋雨琦攥紧手里的木盒，心跳得飞快，却莫名觉得对方没有恶意。

赵美延的目光落在她腕间的银镯上，那镯子刻着繁复的护魂纹，是阳间用来驱邪的法器。“我困在这老宅百年，等一个人。”她顿了顿，看向宋雨琦，“你身上有他的气息。”

宋雨琦这才发现，银镯在对方靠近时，竟微微发烫。她想起奶奶说过，这镯子是祖上传下来的，曾救过太爷爷的命。

“你等的是谁？”

“一个叫宋砚的书生。”赵美延的眼神飘向窗外，仿佛透过百年光阴看到了过去，“民国十三年的中秋，他说要去京城赶考，让我在月桂树下等他回来，可我等来的，只有一场大火。”

阁楼的桂花香突然变得浓郁，宋雨琦仿佛看到了火光中的月桂树，看到穿旗袍的女子在火里拼命呼喊，最后化作一道青烟，被锁在了这方天地。

从那天起，赵美延就成了宋雨琦的“秘密”。她总在午夜出现，坐在宋雨琦的书桌旁，看她写作业，听她讲学校的趣事。宋雨琦会给她带桂花糕，会在她讲到宋砚时，安静地递上杯温茶——她知道，这只困在老宅的女鬼，心里藏着百年的执念。

“雨琦，你弟弟呢？”某天夜里，赵美延突然问。她看到书桌上摆着张合影，穿校服的少年站在宋雨琦身边，眉眼干净，像株刚抽芽的青竹。

“姚昱辰？他住校呢，周末才回来。”宋雨琦笑了笑，“他胆子小，要是知道家里有……估计会吓哭。”

赵美延没说话，只是看着照片里的少年，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
***变故发生在姚昱辰回家的那个周末。

少年刚踏进老宅，就被股无形的力量拽进了阁楼。赵美延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冰冷，月桂花香里混着浓重的戾气：“你身上有宋家的血脉，也有……他的气息。”

“你是谁？放开我！”姚昱辰吓得浑身发抖，却死死攥着书包带，不肯示弱。

“把镯子给我。”赵美延的声音带着蛊惑，“那是宋砚的东西，本该属于我。”

“那是姐姐的！”

拉扯间，姚昱辰的书包掉在地上，本应在学校的赵冠羽突然从里面滚了出来——少年不知何时跟着来了，此刻正捂着被撞到的额头，警惕地看着赵美延，Alpha的信息素带着凛冽的松木味，在狭小的阁楼里炸开。

“冠羽哥？你怎么来了？”姚昱辰又惊又喜。

赵冠羽没理他，只是挡在他身前，盯着赵美延的眼神像淬了冰：“放开他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。”他是赵家的继承人，从小跟着长辈学过驱邪的法子，看得出这女鬼执念极深，已近凶性。

“不客气？”赵美延笑了，笑得凄厉，“你们宋家欠我的，凭什么用个镯子就想打发？！”

戾气翻涌间，阁楼的月桂木盒突然炸开，里面的照片化作灰烬。宋雨琦冲进来时，正看到赵冠羽用桃木剑抵住赵美延的灵体，而姚昱辰缩在他身后，眼泪汪汪地攥着他的衣角。

“别伤她！”宋雨琦喊道。

赵美延的动作顿住，看向宋雨琦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，随即又被执念覆盖：“他骗了我……他说会回来的……”

“他没骗你。”宋雨琦从奶奶的旧箱底翻出封信，那是太爷爷临终前嘱咐一定要交给“月桂树下的赵姑娘”的，“他在京城病死了，临死前还在念你的名字，说对不起你。”

信纸在赵美延面前展开，泛黄的纸页上，是苍劲有力的字迹，写满了对月桂树下女子的思念与愧疚。

赵美延的灵体在信纸上空颤抖，桂花香渐渐变得柔和。她看着信上的字迹，眼泪终于掉了下来，像月下的露水，落在地上，化作点点荧光。

“我等了他一百年……”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，“原来不是他不来，是他来不了了。”

荧光散去时，赵美延的身影渐渐透明，最后化作一片月桂花瓣，落在宋雨琦的手心。阁楼的寒气消失了，只剩下淡淡的桂花香，像场温柔的告别。

***那天之后，老宅的阁楼再也没有出现过女鬼的身影。宋雨琦把那封信和花瓣一起收好，放在紫檀木盒里，摆在月桂树下。

姚昱辰抱着赵冠羽的胳膊，还心有余悸：“冠羽哥，你怎么知道我会出事？”

赵冠羽捏了捏他的后颈，Alpha的信息素温柔地包裹住他，带着安抚的暖意：“你周末没回消息，我不放心。”他顿了顿，低头看着少年泛红的眼角，“以后不许一个人来老宅。”

“嗯！”姚昱辰往他怀里缩了缩，鼻尖蹭到他的校服，闻到熟悉的松木味，突然觉得安心了许多。

宋雨琦站在月桂树下，看着相拥的两人，又看了看手里的木盒，轻轻叹了口气。人鬼殊途，百年执念，终究抵不过一句“来不及”。或许遗憾才是常态，像这月桂树，年复一年地开花，年复一年地等待，却也年复一年地，在人间留下温柔的香气。

月光洒在老宅的瓦檐上，赵冠羽牵着姚昱辰的手走出大门，少年的笑声清脆，混着Alpha低沉的回应，像首温暖的歌。而阁楼的风里，似乎还残留着句极轻的叹息，带着释然，消散在无边的夜色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