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,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张极正弯腰给客厅的绿植浇水,指尖刚触到花盆边缘,门铃就响了。
他起身开门的瞬间,动作顿住了。
门口站着三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——父母鬓角多了些白发,姐姐高了不少,眉眼间褪去了稚气。他们手里提着几个鼓鼓囊囊的袋子,局促地站在玄关,像做错事的孩子。
“小极……”母亲的声音带着点颤抖,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过他的脸,“我们回来了。”
张极没说话,侧身让他们进来,转身往厨房走,背影绷得像根拉满的弦。水壶在台面上撞出轻响,他接水的手微微发抖,三年来刻意冰封的情绪,在看到他们的瞬间,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,荡开密密麻麻的涟漪。
客厅里一时沉默得可怕。父母坐在沙发边缘,姐姐局促地绞着手指,目光不敢与张极对视。
“峻豪呢?”张极端着水杯出来,把杯子重重放在茶几上,水汽氤氲了他的眉眼。
“在……在泽禹家。”父亲咳了一声,声音干涩,“那孩子跟泽禹投缘,非要赖在那儿玩积木。”
张极的指尖蜷缩了一下。张峻豪,那个被带走时还在襁褓里的小不点,现在已经能跑能跳,还认识了张泽禹——苏新皓的弟弟,那个名字藏在密码锁里的少年。
就在这时,客房门开了。苏新皓端着洗好的水果走出来,看到客厅里的人时,愣了愣,随即露出温和的笑:“叔叔阿姨,姐姐,你们来了。”
他自然得像在自己家,把果盘放在茶几上,又转身去叫那个暂住的女孩:“晴晴,过来吃点水果。”
女孩应声走出房间,看到客厅的阵仗,很快明白了什么。她挨着苏新皓坐下,目光在张极紧绷的侧脸和苏新皓温和的眉眼间转了圈,悄悄朝苏新皓眨了眨眼。
苏新皓回了个了然的眼神。
“这是……?”母亲看着女孩,语气里带着点试探。
“我朋友,暂住几天。”张极的声音依旧冷硬,却没再像刚才那样充满戾气。
“阿姨好,我叫晴晴。”女孩主动打招呼,笑容坦荡,“常听张极提起你们。”
母亲愣了愣,随即笑了,眼角的皱纹舒展开些:“好孩子,快吃水果。”
气氛渐渐缓和下来。晴晴是个会聊天的,很快就和姐姐聊到了一起,从学院的趣事说到最近流行的布料纹样,姐姐脸上的局促慢慢消散,话也多了起来。
苏新皓坐在一旁,偶尔插句话,目光却总落在张极身上。他看到张极虽然背对着众人,却在母亲咳嗽时,悄悄把水杯往她那边推了推;看到姐姐说起在外求学的难处时,他握着水杯的手指松了松,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。
这三年的冰封,终究没冻住骨子里的在意。
“小极,”父亲终于开口,语气带着愧疚,“当年……是爸妈不对。那边出了点急事,走得匆忙,没来得及跟你说清楚,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张极没回头,望着窗外的梧桐树:“回来就住下吧,房间每天都打扫。”
简单的一句话,像把钥匙,打开了所有人紧绷的心弦。母亲的眼圈红了,姐姐悄悄抹了把眼泪,连晴晴都停下话头,安静地看着这一幕。
苏新皓拿起一块苹果,递到张极手里,指尖不经意地碰了碰他的手背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:“我去看看泽禹和峻豪,晚饭前回来。”
张极捏着苹果,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,他没看苏新皓,却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苏新皓和晴晴起身告辞时,晴晴经过张极身边,故意放慢脚步,低声说:“他看你的眼神,藏不住事的。”
张极的耳根瞬间红了,抬头瞪她,却对上苏新皓投来的目光。阳光落在苏新皓的睫毛上,镀上一层金边,那眼神温柔得像午后的风,带着点笑意,仿佛在说“等你”。
门关上的瞬间,客厅里又恢复了安静。母亲看着张极泛红的耳根,突然笑了:“那个苏同学……对你挺好的。”
张极猛地转头,脸涨得通红:“妈!”
姐姐凑过来,促狭地眨眨眼:“我刚才听晴晴说,苏学长等了你三年?”
张极被戳中心事,转身往阳台走,却在拉开窗帘的瞬间,看到苏新皓站在楼下,正抬头朝他挥手,嘴角的梨涡在阳光下格外清晰。
他的心跳漏了一拍,慌忙拉上窗帘,后背抵着冰冷的玻璃,脸上却烫得惊人。
原来有些无奈的牵绊,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原点;原来有些藏了三年的喜欢,在重逢的暖阳里,根本藏不住。父母回来了,过去的空缺被慢慢填满,而未来的空白里,似乎终于可以坦然地,为某个人留出位置。
阳台外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,像极了苏新皓身上的圆柚味,温柔地缠绕过来,把那些别扭的、口是心非的外壳,一点点融化成柔软的形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