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禹（2）

雨林的结界在张泽禹踏入的瞬间泛起涟漪，带着草木清香的风扑面而来，比记忆中更温润些。他攥紧颈间的兽骨项链，骨片被体温焐得温热，链绳在手腕上缠了两圈——这是他回来的凭证，也是苏新皓留在他身上的印记。

“小宝，等等我嘛！”

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，林溪踩着帆布鞋追上来，马尾辫在肩头晃悠。她是张泽禹的青梅竹马，得知他要回这片“神秘雨林”，死缠烂打非要跟着，说什么“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”。张泽禹拗不过她，只能默许，却没敢说这里藏着一只会化形的黑豹。

“这里路不好走，小心点。”张泽禹回头扶了她一把，目光不自觉地往雨林深处瞟。项链在掌心发烫，像是在指引方向，他知道，苏新皓一定在等他。

穿过层层叠叠的蕨类植物，熟悉的洞穴轮廓渐渐出现在眼前。洞口的藤蔓比去年更茂盛了，却在张泽禹靠近时，悄然向两侧退开，露出幽深的入口——这是苏新皓为他留的通路。

“哇，这里好阴森啊。”林溪皱着眉往后缩了缩，“你要找的人，就住在这里？”

张泽禹还没来得及回答，洞穴里就传来脚步声。苏新皓站在阴影里，黑衣下摆扫过地面的碎石，琥珀色的瞳孔在看到张泽禹时亮了亮，随即落在他身后的林溪身上，光芒瞬间冷了下去。

“你回来了。”苏新皓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些，目光像藤蔓，牢牢缠在张泽禹身上，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。

“嗯，我回来了。”张泽禹往前走了两步，想靠近他，却被苏新皓眼神里的冷意拉住脚步。

林溪没察觉到两人间的暗流，好奇地打量着苏新皓：“你就是小宝说的朋友？我叫林溪，是他的……”

“无关人等，离开。”苏新皓打断她，声音里的兽性几乎要冲破喉咙。他不喜欢这个女孩看张泽禹的眼神，更不喜欢她站在属于他们的领地边界，像颗碍眼的石子。

林溪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，委屈地看向张泽禹：“小宝……”

“她是我朋友，跟着来看看的。”张泽禹连忙打圆场，拉了拉苏新皓的衣袖，“别这样。”

苏新皓的目光落在两人相触的衣袖上，瞳孔缩了缩，却没再发作，只是转身往洞穴里走：“进来。”

洞穴深处的水潭依旧清澈，石壁上的壁画被擦拭过，隐约能看清上面的黑豹图案。苏新皓坐在潭边的岩石上，尾巴——此刻竟是半兽形态，黑色的尾尖轻轻拍打着地面，目光始终没离开张泽禹。

林溪缩在张泽禹身后，小声嘀咕：“他看起来好奇怪啊，眼睛颜色好特别……”

张泽禹正想解释，苏新皓突然站起身，走到他面前，指尖抚过他颈间的项链：“没丢。”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庆幸。

“当然没丢。”张泽禹笑了，抬手想碰他的脸，却被他猛地攥住手腕。苏新皓的掌心滚烫，指甲比人类尖锐些，轻轻掐进皮肤。

“以后不许带别人来。”苏新皓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只有两人能听见，“这里是我们的地方。”

张泽禹的心跳漏了一拍，点了点头。

变故发生在当晚。

林溪起夜时，撞见苏新皓站在洞口。月光下，他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，骨骼噼啪作响，黑衣被撑裂，黑色的皮毛从皮肤下钻出，琥珀色的瞳孔竖成细线——转眼间，刚才的少年就变成了一头威风凛凛的黑豹。

“啊——！”林溪吓得瘫坐在地，捂住嘴不敢出声。她终于明白那奇怪的眼神和体温是怎么回事了，这根本不是人，是野兽！是怪物！

黑豹猛地回头，竖瞳里闪过凶光，瞬间扑过去咬住她的手腕。林溪的尖叫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，只能发出呜咽的哀鸣。

“苏新皓！住手！”张泽禹被惊醒，冲出来看到这一幕，心脏骤停。

黑豹松开嘴，却用爪子按住林溪的后背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。他看向张泽禹，眼神里带着警告——这个人类知道了秘密，会像当年那些猎人一样，带着人来猎杀他，会把张泽禹从他身边抢走。

“她不会说出去的！”张泽禹试图安抚他，一步步靠近，“我保证！”

林溪却在这时疯了一样哭喊：“张泽禹！他是怪物！我们快跑！把他的秘密说出去，让大家来杀了他！”

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苏新皓的暴戾。

黑豹发出一声震耳的咆哮，叼起林溪的衣领，像拖猎物一样往洞穴深处走去。那里有个废弃的石室，是他以前关押闯入者的地方，阴暗潮湿，只有一道狭小的气窗。

“苏新皓！”张泽禹想去拦，却被他甩过来的尾巴扫倒在地。

石室的门“哐当”一声锁死，里面很快传来林溪的哭喊和撞击声，后来渐渐变成微弱的啜泣，再后来，彻底没了声音。

张泽禹坐在冰冷的地面上，浑身发抖。他知道苏新皓的偏执，知道他被抛弃的恐惧，却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。

第二天清晨，苏新皓变回人形，面无表情地打开石室门。里面静悄悄的，只有角落里缩着一团，早已没了气息。

“她想伤害你。”苏新皓走到张泽禹面前，指尖沾着未干的血迹，眼神却异常平静，“在这个世界，威胁必须被清除。”

张泽禹看着他，说不出话。

苏新皓没再解释，扛起那具躯体往雨林深处走。那里有片狼群的领地，他知道该怎么处理“垃圾”。

等他回来时，身上的血腥味已经被雨水洗去，只有颈间的兽骨项链还在微微发亮。他走到张泽禹面前，蹲下身，像只做错事的猫，用额头轻轻蹭他的膝盖。

“别离开我。”他的声音带着点颤抖，“除了你，我什么都没有了。”

张泽禹闭上眼睛，再睁开时，眼底只剩下复杂的情绪。他抬手，轻轻摸了摸苏新皓的头发，指尖穿过黑色的发丝，触到颈间竖起的兽毛。

洞穴外的雨林依旧潮湿，法则依旧残酷。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曾经的世界了，从选择回来的那一刻起，就注定要和眼前这只内心阴暗的豹子，纠缠在一起。

兽骨项链在颈间发烫，像个永不褪色的烙印，提醒着他——这里是苏新皓的领地，也是他的归宿，哪怕脚下踩着阴影，也要和他一起，守着这个见不得光的秘密，直到永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