佳极（4）

后半夜的月光像层薄霜，落在张极收拾好的小包袱上。他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邓佳鑫，对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，嘴角还带着点笑意，大概是做了什么好梦。

手腕上的共生纹路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。昨天宋亚轩找来了共生世界最厉害的解契师，在他手腕上划开一道浅口，用特制的药水洗掉了那道缠绕了十几年的羁绊。解契的时候很疼，疼得他差点晕过去，却没哼一声——比起心里的钝痛，这点疼算不了什么。

他轻轻推开门，脚步放得比猫还轻。走廊里的风信子还在散发着香气，那是邓佳鑫最喜欢的味道，以前他总说，闻到这味道就像看到了张极。

可以后，这味道再也和他没关系了。

***宋亚轩和刘耀文在巷口等他，看到张极单薄的身影，宋亚轩立刻迎上去，把一件厚外套披在他身上：“冷不冷？解契的地方还疼吗？”

张极摇摇头，声音没什么起伏：“走了。”

回去的路上，谁都没说话。马车碾过石子路，发出单调的声响，像在为这段夭折的共生关系敲丧钟。张极靠在车窗上，看着外面飞逝的夜景，心里空得厉害，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。

宋亚轩的住处很温馨，刘耀文特意给张极收拾了间朝南的房间，床上铺着柔软的羊毛毯。“先在这儿住下，别的事以后再说。”刘耀文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语气里满是心疼。

张极点点头，把包袱放在墙角，转身坐在床边，没动。

接下来的日子，张极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。

他不再笑，话少得可怜，每天要么待在房间里对着墙壁发呆，要么就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，一看就是一下午。宋亚轩变着花样给他做爱吃的点心，他只是机械地往嘴里塞，尝不出任何味道；刘耀文拉他去看新出的光影戏，他全程面无表情，像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。

他的眼神越来越冷，像结了冰的湖面，谁都融不开。以前他看到流浪的小动物会忍不住停下脚步，现在就算有小猫蹭他的裤腿，他也只是抬脚走开，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。

宋亚轩和刘耀文急得团团转，却什么办法都没有。解契不仅解开了他和邓佳鑫的共生羁绊，好像也一并抽走了他心里所有的温度。

***而邓佳鑫那边，日子依旧过得热热闹闹。

他第二天醒来时，以为张极只是早起去溪边打水了，没太在意。等了一上午没等到人，他才有点慌，去溪边找了一圈，只看到空荡荡的石头滩。

“可能是闹脾气跑出去了吧。”他自我安慰着，像以前很多次那样，准备了张极爱吃的蜂蜜蛋糕，放在桌上等他回来。

可蛋糕放凉了，又被他热了一遍，还是没人回来。

他去问左航他们，大家都说没见过张极。左航看着他眼底的慌乱，犹豫了一下说：“前几天……我好像看到有人跟张极起冲突，还拿出了些晶片……”

邓佳鑫的心猛地一沉，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。他疯了似的冲回住处，翻箱倒柜地找，最后在床底下找到了一块破碎的晶片——是那天张极攥在手里的那块，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。

他颤抖着手把晶片拼起来，看到了那些伪造的画面，看到了张极“恶意”的笑容，看到了那些刺眼的“证据”。

“不是的……阿极不是这样的……”邓佳鑫的眼泪掉在晶片上，晕开一小片水渍，“这是假的……是假的！”

他突然想起张极最近的反常——刻意保持的距离，越来越少的话语，躲闪的眼神，还有那天说的“保持点距离”……原来不是闹脾气，是被这些东西逼到了绝境。

他疯了似的冲出家门，挨家挨户地问，可所有人都说没见过张极。他去了他们以前常去的迷雾森林，去了后山的悬崖，去了溪边的石头滩，所有有过回忆的地方都找遍了，只找到一朵枯萎的共生花。

手腕上的共生纹路已经彻底消失了，摸上去平平的，像从来没有过那样。直到这时，邓佳鑫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——张极走了，还解开了他们的共生羁绊。

***一个月后，邓佳鑫在集市上遇到了宋亚轩。

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冲上去，抓住对方的手臂：“亚轩哥！张极呢？他在哪？你让他回来好不好？我知道错了……我不该忽略他的……那些都是假的，我不信那些东西……”

宋亚轩看着他通红的眼眶，叹了口气，语气复杂：“小极现在……不想见你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邓佳鑫的声音发颤，“他还在生我的气吗？我可以道歉的，我可以改的……”

“不是生气。”宋亚轩摇摇头，“是伤透了。他怕了，不敢再靠近你了。”

邓佳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踉跄着后退了一步。他看着宋亚轩身后不远处，那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身影——是张极。

张极也看到了他，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，像看个陌生人，然后转身就走，步伐没有丝毫停顿，连帽衫的帽子遮住了他的脸，看不到任何表情。

邓佳鑫想追上去，却被宋亚轩拦住了：“别去了，给他点时间吧。”

看着张极消失在人群里的背影，邓佳鑫突然蹲在地上，失声痛哭。手腕上空空的，心里也空空的，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，被他亲手弄丢了，再也找不回来了。

集市依旧热闹，风信子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，可邓佳鑫闻着，只觉得刺骨的冷。他终于明白，有些伤害一旦造成，就再也无法弥补；有些羁绊一旦解开，就再也系不回去了。

而那个曾经满眼都是他的少年，已经把心门关了起来，上了锁，再也不会为他敞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