铲宝

影随光生（铲宝篇）

张泽禹站在聚光灯下，指尖捏着剧本的边角微微泛白。导演的怒吼像冰锥砸在他脸上：“张泽禹！你这是什么表情？！主角失去挚友的痛苦呢？你眼睛里的光呢？！”

舞台侧幕的阴影里，苏新皓悄悄攥紧了拳头。练习生制服的袖口被他绞出褶皱，瞳孔里映着张泽禹垂落的眼睫——那上面沾着的不是汗水，是他刚偷偷擦掉的泪。作为张泽禹的“影子”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，此刻少年眼底翻涌的不是演不出的痛苦，是被勾起的、关于孤儿院那段被欺凌的回忆。

“卡！”导演摔了剧本，“所有人休息半小时！张泽禹，你自己好好想想！”

张泽禹低着头走下台，经过苏新皓身边时，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。“抱歉。”他的声音很哑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。

苏新皓没说话，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塞进他手里。糖纸的响声在安静的后台格外清晰，像他们之间无需言说的暗号——张泽禹紧张时爱吃薄荷糖，而苏新皓的口袋里，永远备着。

张泽禹躲进化妆间，镜子里的自己眼眶泛红。他知道导演说得对，可只要想到剧本里“挚友背叛”的情节，孤儿院那些孩子推搡他、骂他“没人要”的画面就会涌上来，心脏像被影子缠紧，透不过气。

“别想了。”苏新皓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，他不知何时跟了进来，正站在镜子里张泽禹的影子位置，“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。”

张泽禹回头，看到苏新皓的眼神亮得像星。这是他半年前在练习生走廊里捡到的“小尾巴”，总说自己是他的粉丝，天天跟在他身后，帮他背剧本、拿水杯，连他皱眉的频率都记得清清楚楚。可张泽禹总觉得，苏新皓看他的眼神不像粉丝，像……另一个自己。

“你不懂。”张泽禹转过身，背对着镜子，“我从小就总感觉，有个影子跟着我。开心的时候它很安静，难过的时候它就会变大，像要把我吞掉似的。”

苏新皓的瞳孔微微收缩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腕内侧——那里有块淡青色的印记，形状像片羽毛，只有在张泽禹情绪剧烈波动时才会发烫。他是张泽禹的情绪影子，在他第一次被欺负哭时诞生，靠他的喜怒哀乐维系形态，存在的意义就是……替他承受那些无法言说的黑暗。

“那影子是想保护你。”苏新皓的声音很轻，像怕惊扰了什么，“它怕你太难过，想替你扛着。”

张泽禹笑了笑，没当真。他重新拿起剧本，试图代入角色，可那些负面情绪像潮水般涌来，镜子里的影子突然扭曲了一下，边缘泛起墨色的涟漪。

“怎么回事？”张泽禹愣住了。

苏新皓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他能感觉到，张泽禹的痛苦正在具象化——那是情绪影子失控的征兆，会诞生出以负面情绪为食的怪物。

“别看镜子！”苏新皓猛地扑过去，用身体挡住张泽禹的视线。镜子里，墨色的影子已经脱离张泽禹的轮廓，化作只张牙舞爪的怪物，利爪正对着张泽禹的后背抓来。

“砰！”

怪物的利爪拍在苏新皓背上，发出沉闷的响声。苏新皓闷哼一声，嘴角溢出丝血，却死死抱着张泽禹不肯松手。他的后背亮起淡青色的光，羽毛印记透过练习生制服显现，将怪物的攻击硬生生接下。

“苏新皓！”张泽禹察觉到他的颤抖，想回头却被按得更紧。

“别看！”苏新皓的声音带着痛苦，却异常坚定，“数到十，就好了。”

张泽禹咬着牙，听话地开始数数。一、二、三……他能感觉到背后的震动越来越弱，苏新皓的呼吸越来越沉，还有种奇怪的、像影子被撕碎的声音。

数到十时，一切归于平静。苏新皓松开手，踉跄着后退了两步，后背的衣服渗出深色的血迹。镜子里的影子已经恢复正常，仿佛刚才的怪物只是幻觉。

“你……”张泽禹的声音发颤，指着他背后的血迹，“到底怎么回事？”

苏新皓笑了笑，用袖子擦掉嘴角的血：“没事，刚才不小心撞到柜子了。”他避开张泽禹的目光，看向镜子里的影子——那里的墨色比刚才淡了些，显然是他用自己的影子力量，暂时压制住了怪物。

***晚上的演出很成功。张泽禹站在台上，看着台下亮起的应援灯海，突然读懂了角色的痛苦——不是失去挚友的痛，是害怕失去的恐惧。他想起化妆间里苏新皓挡在他身前的背影，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。

演出结束后，他在后台找不到苏新皓，却在化妆间的镜子前看到了张字条，字迹是苏新皓特有的工整：“我是你的影子，永远跟着你。别害怕那些黑暗，它们都是我在保护你。”

镜子里的影子轻轻晃了晃，边缘泛起淡淡的青色。张泽禹伸出手，指尖贴在镜面上，和镜子里的影子指尖相触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他轻声说，眼底没有了之前的迷茫，“不管你是谁，我都不怕。”

镜子里的影子似乎笑了，慢慢变得清晰，隐约能看出苏新皓的轮廓。

***后来，张泽禹成了更优秀的演员，他的剧本里再也没有演不出的情绪。苏新皓也通过了练习生考核，成了能和他并肩站在舞台上的歌手。没人知道苏新皓后背的伤疤是怎么来的，也没人知道张泽禹为什么总在演出时，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影子。

只有他们自己清楚，那些由情绪生成的影子怪物，从来都不是威胁。就像苏新皓会在张泽禹难过时，悄悄用影子力量替他分担；张泽禹会在苏新皓练舞摔倒时，第一时间冲过去扶住他。

光与影本就共生，就像他是他的光，他是他的影，永远追随，彼此守护。

一次采访中，主持人问张泽禹：“您觉得最幸运的事是什么？”

张泽禹看向台下的苏新皓，笑了：“是我的影子，总会在我需要的时候，变成光。”

台下的苏新皓举起应援棒，眼底的光比灯海还要亮。他手腕内侧的羽毛印记轻轻发烫，像在回应那句无声的告白。

镜子里的影子与光，终于在现实中，站在了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