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忆洪流(极禹篇·续二)
病房里的消毒水气味还没散尽,张泽禹刚想抬手揉揉发胀的太阳穴,眼前突然炸开一片白光。苏新皓的脸在他视线里碎成无数块,像被投入水中的颜料,紧接着是更汹涌的画面——第一次觉醒水系异能时淹了整个浴室,苏新皓踩着火焰冲进来看他有没有事;在迷雾森林里,银鳞巨蛟第一次护住九尾火狐的场景;甚至还有昨天在教室,他对苏新皓说“别碰我”时,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受伤……
“泽禹?”苏新皓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带着焦急的震颤。
张泽禹想回应,喉咙却像被堵住,下一秒,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将他彻底吞没。他直挺挺地倒回床上,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,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几乎是同时,隔壁床的张极也发出一声闷哼。他正听朱志鑫数着要赔偿的小鱼干数量,脑子里突然涌入潮水般的记忆——雪林里第一次遇见张峻豪的场景,冰魄狐与雾隐豹在密道里相护的画面,还有芯片控制下,他对朱志鑫说出那句“我们很熟吗”时,心脏被撕裂般的疼痛……这些记忆碎片像锋利的玻璃碴,疯狂地撞击着他的大脑。
“小极!”朱志鑫伸手去扶他,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皮肤。张极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,冰蓝色的瞳孔失去焦距,随即重重闭上,连带着床边的冰魄狐都蜷缩成一团,发出痛苦的呜咽。
***陈医生赶到时,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正疯狂波动,像两条即将绷断的弦。他掀开两人的眼皮,瞳孔对光反射微弱得几乎看不见,指尖搭在他们的后颈,能清晰地感觉到皮肤下的血管在疯狂跳动,带着滚烫的温度。
“怎么回事?”苏新皓抓住陈医生的胳膊,九尾火狐的虚影在他身后焦躁地踱步,“不是说芯片已经取出来了吗?”
陈医生的脸色凝重得像块铁,他快速翻看两人的瞳孔,又查看了脑电波监测图,屏幕上的波形混乱得像团麻。“是记忆反噬。”他的声音沉得可怕,“芯片取出后,被压制的记忆突然涌了出来,太密集、太汹涌,他们的大脑承受不住这种冲击,自动进入了保护机制——简单说,就是大脑‘过载’了。”
“过载?”朱志鑫的镜子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,镜面里映出两个模糊的影子,正在记忆的洪流里挣扎,“那什么时候能醒?”
“不知道。”陈医生摇了摇头,摘下听诊器的动作带着罕见的无力,“记忆冲击造成的损伤是不可逆的,能不能醒,什么时候醒,全看他们自己的意志。如果他们困在记忆里不愿出来……”
后面的话他没说,但所有人都懂。那意味着永远的沉睡,像两朵被冰封在时光里的花,再也等不到春天。
***张泽禹被困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水泽里。周围全是他的记忆碎片,像漂浮在水面的浮萍——有苏新皓第一次为他下厨烧糊的饭菜,有两人在暴雨里并肩作战的背影,还有芯片控制时,他对苏新皓说出伤人话语的画面。
“别碰我。”那个冰冷的声音在水泽里回荡,带着回音,一遍遍刺向他的心脏。
张泽禹捂住耳朵,银鳞巨蛟的虚影在他身边焦躁地游动,却冲不破这片水泽。“不是这样的……”他嘶吼着,“我不是故意的!苏新皓,你在哪?!”
水面突然泛起涟漪,苏新皓的身影从水底浮现,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冷漠:“你不是让我别碰你吗?”
“不是的!那是芯片!”张泽禹冲过去想抓住他,对方却像泡沫一样消散在水里。更多的记忆碎片涌过来,全是他伤害苏新皓的画面——打翻他递来的水,躲开他伸出的手,甚至用冰锥(被芯片控制时借用的张极异能)划伤他的手臂……
“够了!”张泽禹蜷缩在水里,任由冰冷的记忆将他淹没。或许这样也好,他这样的人,根本不配醒过去。
***另一边,张极站在一片冰封的荒原上。脚下的冰面映出无数画面,全是朱志鑫的脸——笑的、哭的、生气的,还有被他那句“我们很熟吗”刺痛的表情。
冰魄狐在他脚边呜咽,用头蹭他的手心,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。“朱志鑫……”张极喃喃自语,冰系异能不受控制地爆发,将周围的记忆碎片冻成冰雕,“对不起……”
冰面突然裂开,朱志鑫的身影从裂缝里坠落,回头看他时,眼神里满是失望:“你果然还是忘了我。”
“没有!我没忘!”张极扑过去想抓住他,却只抓到一片冰冷的空气。裂缝越来越大,无数双指责的眼睛从冰下探出来——张峻豪担忧的脸,雅涵哭红的眼睛,甚至还有雾隐豹失望的眼神……
“别丢下我……”张极的声音越来越小,身体渐渐被冰层覆盖。如果他注定会忘记所有人,那醒着还有什么意义?
***病房里,苏新皓紧紧握着张泽禹的手,指尖的火焰温度调到最低,怕烫伤他,又怕失去那点联系。“泽禹,醒醒。”他的声音沙哑,“我不怪你,真的不怪你。你说过要陪我去海边看日出的,你忘了吗?”
九尾火狐的虚影趴在床边,尾巴轻轻扫过张泽禹的手背,像是在传递力量。
朱志鑫则把自己的小镜子放在张极枕边,镜面里循环播放着两人的合照——在迷雾森林里并肩走出的瞬间,在学校操场上分享同一副耳机的画面,甚至还有张极睡着时,他偷偷拍下的、冰魄狐蜷在他怀里的照片。
“小极,你看。”朱志鑫的声音很轻,带着哽咽,“我们有这么多没忘的事,你不能就这么睡过去。雾隐豹还等着你的小鱼干,冰魄狐也想跟你一起晒太阳……”
雾隐豹跳上病床,用头蹭着张极的脸颊,绿眼睛里满是焦急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监护仪上的心率依旧微弱,像风中残烛。陈医生来看过几次,每次都只是摇头,让他们做好最坏的准备。
张峻豪守在病房外,雷系异能在指尖凝聚成小小的光球,照亮走廊的角落。左航和张泽禹的银鳞巨蛟虚影轮流守在窗边,蝙蝠的夜视能力和蛟的感知力结合,警惕着任何可能再次伤害他们的威胁。
***不知过了多久,张泽禹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。
苏新皓猛地抬头,看到他的睫毛在颤抖,银鳞巨蛟的虚影从他身上浮起,对着九尾火狐发出一声微弱却清晰的龙吟。
“泽禹?”苏新皓的声音发颤。
张泽禹的眼皮动了动,艰难地睁开一条缝。模糊的视线里,是苏新皓布满红血丝的眼睛,还有他身后那只担忧的九尾火狐。
“我……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,“我好像……做了个很长的梦。”
苏新皓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,一把将他抱住,却又怕弄疼他,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背:“欢迎回来。”
几乎是同时,张极也睁开了眼睛。冰蓝色的瞳孔在看清朱志鑫的瞬间,突然蓄满了泪水。他没说话,只是伸出手,紧紧抓住了对方的手腕,力道大得像怕他跑掉。
“小鱼干……”张极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,“我赔,多少都赔。”
朱志鑫笑了,眼泪却掉得更凶。他反手握住张极的手,镜子在两人周围旋转,映出冰魄狐和雾隐豹相视而笑的画面。
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渐渐平稳,像两条重新找到节奏的弦,在阳光下轻轻震颤。
陈医生赶来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——两个刚从沉睡中醒来的少年,紧紧抓着身边人的手,眼底带着劫后余生的迷茫,却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庆幸。
“看来,是他们自己想通了。”陈医生笑着松了口气,转身悄悄离开。有些羁绊,从来都不是记忆能困住的,就像水系永远会奔向火焰,冰系终究会融化在金系的温度里,只要心里有光,再深的黑暗,也能找到出口。
病房里的阳光越来越暖,照在两张苍白却带着生机的脸上,像在温柔地说:欢迎回来,别再离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