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声告别(禹极篇·续五)
深秋的寒意钻进窗缝时,张泽禹正做着一个冗长的梦。梦里还是那座空荡荡的校园,张极蹲在梧桐树下,用冰系异能给他雕小鲸鱼,冰蓝色的鳞片在月光下闪闪烁烁,他伸手去接,指尖却穿过了冰凉的虚影。
“张极?”
他猛地睁开眼,窗外的月光正落在枕边,空荡荡的,没有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。
往常这个时候,张极总会坐在窗边,冰蓝色的瞳孔望着他的睡颜,指尖凝结着细小的冰晶,怕吵醒他,又舍不得离太远。可今晚,窗边只有积了薄尘的窗台,连一丝冰系的凉意都没有。
“张极?”张泽禹披上外套下床,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,“你在吗?”
他推开房门,客厅、厨房、小院……每个张极可能待着的角落都找遍了,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,像谁在无声地叹息。最后,他停在玄关那面被母亲新装上的穿衣镜前——镜子里只有他自己的影子,单薄得像张纸。
心脏突然空了一块,像被硬生生剜去了什么。
***同一时间,左航和余宇涵的出租屋里,海系异能突然泛起剧烈的波动。左航猛地从床上坐起,看向窗外,黑色的风衣在月光下划出凌厉的弧度:“他要走了。”
余宇涵揉着眼睛坐起来,能量系的微光在指尖闪烁:“谁?张极吗?”
左航没说话,抓起外套往外走,余宇涵连忙跟上。两人赶到苏新皓的住处时,少年正站在窗边,九尾火狐的尾巴不安地扫着地面,看到他们来,声音带着点沙哑:“刚收到消息,是张极的冰系信号。”
桌上的通讯器还残留着一丝冰雾,上面凝结着歪歪扭扭的字迹,是张极特有的、带着点怯懦的笔锋:
“帮我看好小宝。”
“镜子没了,我撑不了太久。”
“我会努力变成人形,去找他。”
“别告诉他我走了,怕他难过。”
最后一笔的冰痕微微发颤,像是写字的人用尽了最后的力气。
苏新皓的眼眶红了:“他怎么这么傻……明明可以……”
“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。”左航打断他,海系异能轻轻拂过那些冰字,让它们融化得慢一些,“镜像依托本体和媒介存在,镜子没了,他的能量只会越来越弱,与其在小宝面前一点点消失,不如自己先走。”
余宇涵攥紧了手指,能量系的光芒黯淡下去:“那他还能回来吗?变成人形……很难吧?”
左航看向窗外,月光落在远处的城市轮廓上,像铺了层薄冰:“他说了会努力,就一定会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沉了下去,“我们要做的,就是看好张泽禹,等他回来。”
***张泽禹的不安持续了整整三天。
他会在上课走神时突然回头,以为张极就坐在身后的空位上;会在喝水时下意识地准备两份,反应过来后又默默放下;晚上睡觉前,总会对着空荡的窗边说一句“晚安”,哪怕知道不会有回应。
母亲以为他是不适应新环境,变着法地给他做爱吃的菜,带他去公园散心,却没发现儿子总会在人群中下意识地寻找什么,眼神里的失落像潮水般涨了又退。
周五下午,苏新皓突然出现在他学校门口,九尾火狐的虚影在阳光下若隐若现。“阿姨说你最近不太开心,我带你去吃冰淇淋?”
张泽禹看着他,眼神里带着点期待:“苏新皓,你见过张极吗?这几天……”
“他可能有事暂时离开一下。”苏新皓打断他,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些,“你也知道,他有时候胆子小,说不定是去哪玩了,过几天就回来。”
张泽禹低下头,搅动着冰淇淋杯里的碎冰,声音闷闷的:“是吗?可他从来不会不告而别。”
这时,左航和余宇涵也走了过来,两人手里提着刚买的章鱼小丸子——那是张极以前最爱吃的。“听说有人不开心?”左航把小吃递给张泽禹,海系的凉意让他打了个激灵,“余宇涵说这家店的酱料很特别,你试试?”
余宇涵也跟着点头,能量系的微光在他指尖跳动:“是啊是啊,吃点甜的就开心了。”
张泽禹看着他们刻意热闹的样子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他知道他们在隐瞒,可他不敢问,怕听到那个最不愿相信的答案。
***深夜的房间里,张泽禹躺在床上,指尖摩挲着枕头下的玻璃珠——那是张极留下的唯一念想,里面的水纹早已失去光泽,却被他贴身藏了三个月。
突然,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是苏新皓发来的消息:“睡了吗?给你看个东西。”
点开图片,是苏新皓拍的夜空,几颗星星特别亮。配文是:“左航说,最亮的那颗是张极变的,在看着你呢。”
张泽禹笑了笑,眼眶却湿了。他回复:“告诉他,我等他。”
放下手机,他看向窗外,最亮的那颗星星正对着他的窗口,像只冰蓝色的眼睛,温柔地注视着他。
他不知道张极在哪里,不知道他要多久才能变成人形,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遇到危险。但他相信他,就像相信冰遇水会融,水遇冰会凝,相信那个胆怯又执拗的镜像,一定会穿过所有阻碍,回到他身边。
房间里的凉意似乎淡了些,张泽禹把玻璃珠握在手心,轻声说:“晚安,张极。”
这一次,仿佛有微风拂过耳畔,带着熟悉的冰系气息,像一句无声的回应。
夜色深沉,城市在沉睡,有人在星空下许下承诺,有人在等待中坚守约定。镜子没了,但羁绊还在,就像那颗最亮的星,无论相隔多远,都在为彼此闪烁,直到重逢的那一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