航涵（9）

十年归期（禹极篇·续六）

深秋的梧桐叶落满街道时，左航的手机在咖啡馆的桌上震动了一下。屏幕亮起，只有一行字：“我回来了。”

他握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，抬眼看向窗外。街对面的公交站台下，站着个穿冰蓝色牛仔裙的少年，冰蓝色的长发用同色系发带束在脑后，发间别着朵晶莹的冰晶花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那双眼睛尤为惹眼——左眼是剔透的冰蓝，右眼是深邃的绯红，像将十年光阴里的霜雪与炽热，都凝在了瞳孔里。

左航起身结账，余宇涵凑过来看了眼信息，能量系的微光在指尖跳了跳：“真的是他？”

“嗯。”左航点头，目光落在少年颈间的冰晶项链上，那项链折射的光纹，和当年张极指尖的冰棱如出一辙。

三人赶到站台时，少年正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，蓝色运动鞋的鞋边沾着点尘土，像是刚走过很长的路。听到脚步声，他抬起头，左眼的冰蓝里闪过一丝怯意，右眼的绯红却透着执拗，像把藏在温柔里的刀。

“左航，余宇涵。”他开口，声音比十年前沉了些，却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颤，“苏新皓呢？”

“在你家小宝的公司楼下等着，怕他提前撞见。”左航拍了拍他的肩，海系异能感受到他体内澎湃又克制的冰系能量，“十年，你倒是真敢赌。”

变成人形对镜像来说，无异于重造魂魄。没有镜子依托，全凭执念凝聚形体，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。当年张极离开时说要“努力变成人形”，他们都以为是句安慰，没想到他真的做到了。

少年——现在该叫他张籽籽了，指尖的冰晶花轻轻晃动：“我答应过他，会回来的。”他顿了顿，摸了摸发间的冰晶花，“阿姨……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吧？”

“放心，我只说你是福利院认识的弟弟，父母双亡，想托我找个落脚的地方。”左航道，“你阿姨心软，一听就答应了，还说正好给张泽禹做个伴。”

张籽籽的耳朵红了，左眼的冰蓝更亮了些：“那……他现在……”

“在上课，学建筑设计，说要给你设计带大镜子的房子。”余宇涵笑着补充，十年过去，当年的傻白甜少年褪去了稚气，却还是藏不住心软，“他这些年总说，等你回来，要有个能让你安心待着的地方。”

张籽籽的眼眶微微发红，右眼的绯红里翻涌着情绪，却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。他抬手摸了摸耳朵上的冰蓝宝石耳钉，那是用他最后一点镜像能量凝的，像枚不会褪色的印记。

“我去见他了。”他深吸一口气，冰蓝色的长发在风里轻轻扬起。

***张泽禹推开家门时，闻到了客厅里飘来的排骨汤香。母亲正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，看到他，笑着招手：“小宝回来啦？快过来，给你介绍个弟弟。”

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个人，听到动静转过头来。

冰蓝色的长发，左冰蓝右绯红的瞳孔，颈间的冰晶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。张泽禹手里的公文包“啪”地掉在地上，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，十年间反复出现的梦境突然有了形状。

“小宝，这是张籽籽，以后就在我们家住了。”母亲没注意到儿子的失态，拉着少年站起来，“籽籽刚从福利院出来，以后你多照看着点。”

张籽籽对着他弯了弯腰，左眼的冰蓝里盛着熟悉的怯懦，嘴角却带着他从未见过的、略显成熟的笑意：“哥哥好，我叫张籽籽。”

他的声音比记忆里低沉，却在尾音处藏着一丝只有他们能懂的轻颤。张泽禹看着他发间的冰晶花——那是当年他教张极用冰系雕的第一朵花，花瓣的弧度都分毫不差。

“你……”张泽禹的声音发紧，指尖微微发抖。

“籽籽很可怜的，父母走得早，在福利院总被欺负。”母亲叹了口气，拉着张籽籽往厨房走，“来，籽籽，跟阿姨再去盛碗汤，让你哥哥尝尝你的手艺。”

张籽籽路过张泽禹身边时，脚步顿了顿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：“我学了十年的排骨汤，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。”

左眼的冰蓝里，映着他震惊的脸；右眼的绯红里，藏着句没说出口的“我回来了”。

***晚饭时，张泽禹几乎没动筷子，目光总忍不住往张籽籽身上瞟。他看到少年用左手握筷（张极以前总说左手更顺冰系的力），看到他喝排骨汤时会先吹三下（是他当年怕烫到他，教的小习惯），看到他颈间的冰晶项链随着吞咽动作起伏，折射的光正好落在他手背上——像十年前那个总爱偷偷碰他手背的冰系虚影。

“籽籽多大了？”张泽禹状似随意地问。

“十六。”张籽籽低头喝汤，耳尖红了，“阿姨说，按年龄算，我该叫你哥哥。”

母亲笑着打圆场：“别看他长得高，其实比你小四岁呢。不过这孩子懂事，做饭洗衣样样行，以后能帮我多照顾照顾你。”

张泽禹没说话，心里却像被温水泡过，又暖又酸。十六岁的模样，是怕吓到母亲；二十岁的灵魂，才是真正站在他面前的张极。这个笨拙的家伙，连撒谎都带着十年前的认真。

晚饭后，张泽禹借口回房改图，刚打开电脑，就听到敲门声。

“哥哥，阿姨让我给你送杯热牛奶。”张籽籽端着杯子站在门口，冰蓝色的长发垂在肩头，发带松了些，露出额前的碎发——和当年趴在他书桌前看他写作业的样子，重合在了一起。

张泽禹接过牛奶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，熟悉的冰系凉意顺着皮肤蔓延，十年的空白瞬间被填满。

“张极。”他低声说，声音轻得像叹息。

张籽籽的身体猛地一僵，杯子里的牛奶泛起涟漪。他抬起头，左眼的冰蓝里蓄满了泪水，右眼的绯红却亮得惊人，像压抑了十年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。

“我回来了，小宝。”

这一次，没有镜子，没有虚影，只有一个站在他面前的、有血有肉的少年，带着十年的风霜与执念，把那句迟到了太久的“我回来了”，轻轻落在了他的心上。

窗外的月光穿过十年光阴，落在两人身上。一个站在光里，一个带着冰系的凉意走进光里，像幅等了太久的画，终于在这一刻，填上了最完整的颜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