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中影(航禹篇·镜像倒置)
左航第一次在镜中看到张泽禹时,是个暴雨夜。
Alpha的易感期刚过,他对着浴室镜子扯领带,镜面突然泛起水波般的涟漪。一个和他身形相似的少年从雾里走出来,白衬衫湿了大半,贴在单薄的肩上,眼睛又大又亮,像受惊的鹿,偏偏嘴角勾着点倔强的笑。
“你是谁?”左航皱眉,指尖凝聚起alpha的信息素,带着压迫感。
少年没说话,只是歪着头看他,突然抬手,模仿他扯领带的动作,指尖却穿过了自己的脖颈——他没有实体,是面镜子里的影子。
后来左航才知道,这是镜中人。每个alpha在成年后,都可能在精神力最集中的镜面里,孕育出一个专属的镜像体。他们共享部分感官,却拥有独立意识,像株依附宿主生长的菟丝花,又带着自己的尖刺。
张泽禹就是他的菟丝花,却总爱用尖刺扎他。
***左航的公寓里多了面落地镜,摆在卧室最显眼的位置。张泽禹能从镜子里走出来了,却总在左航触碰他时,化作透明的雾,惹得alpha低笑:“怕我吃了你?”
“才不是。”张泽禹盘腿坐在镜沿上,晃着两条腿,手里把玩着左航的银质打火机——那是他从镜子里“捞”出来的,镜像体能触碰宿主的物品,却带不走,“我只是觉得,alpha都没好心眼。”
左航挑眉,走过去捏他的下巴。这次张泽禹没躲,微凉的皮肤在掌心颤了颤,像易碎的玻璃。“我是你宿主,”他凑近,呼吸喷在少年耳边,“对你不好,谁对你好?”
张泽禹的耳尖红了,别过头,却在看到左航颈间的锁骨时,眼神暗了暗。镜中人对宿主的占有欲,是刻在意识里的本能。
***邓佳鑫来送文件那天,张泽禹正趴在沙发上,看左航处理公司报表。alpha的西装外套搭在他身上,带着清冽的雪松味,是他最喜欢的味道。
“左总,这是城西项目的……”邓佳鑫推门进来,话音在看到沙发上的人时顿住。
张泽禹猛地坐起来,左航的外套从他身上滑下去。他认得邓佳鑫,左航的特助,总是穿着熨帖的白衬衫,笑起来眼睛弯弯的,每次来都要和左航在书房待很久。
“夹心来了?”左航抬头,语气自然,“坐,我让张泽禹给你倒杯水。”
“不用麻烦……”
“不麻烦。”张泽禹抢在邓佳鑫前面开口,声音有点冷。他站起身,往厨房走,路过邓佳鑫身边时,故意撞了他一下——镜像体的触碰很轻,却带着明显的敌意。
邓佳鑫愣了愣,随即失笑。他瞥了眼左航,对方眼里藏着纵容的笑意,像在看自家闹脾气的猫。
书房门关上时,张泽禹贴在门板上听动静。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,夹杂着纸张翻动的轻响,还有邓佳鑫偶尔发出的轻笑。他的手指攥得发白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——镜中人没有实体,不会疼,可心脏的位置却空落落的,像被掏走了一块。
左航出来时,看到的就是张泽禹坐在镜沿上,背对着他,肩膀微微发抖。alpha走过去,从身后抱住他,下巴抵在他发顶:“又闹什么脾气?”
“你们在里面干什么?”张泽禹的声音闷闷的,“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?”
“说你可爱。”左航低笑,指尖划过他的腰线,“怎么,吃醋了?”
张泽禹猛地转身,眼睛红了:“我才没有!”他抬手,想推开左航,却在触碰到对方衬衫纽扣时,突然用力扯了一下,“邓佳鑫有什么好的?你天天让他来,是不是……”
“是不是什么?”左航捏住他的手腕,眼神沉了沉,“张泽禹,你是我的镜中人,这点永远不会变。”
他的信息素骤然释放,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,将张泽禹整个人包裹住。少年的身体僵了僵,随即软下来,像被驯服的小兽,乖乖靠在他怀里,声音带着哭腔:“那你不准对他笑,不准跟他待太久,不准……”
“好。”左航打断他,吻了吻他的发旋,“都听你的。”
***邓佳鑫的镜中人叫张极,是个看起来软乎乎的少年,总爱跟在邓佳鑫身后,抱着他的胳膊撒娇。可只有张泽禹知道,那家伙疯起来有多吓人——上次有个omega想对邓佳鑫动手动脚,张极直接从镜子里拽出把碎玻璃,眼神冷得像冰。
“你看,夹心对张极好温柔啊。”张泽禹趴在左航怀里,看着窗外。邓佳鑫正给张极买冰淇淋,少年举着甜筒,笑得眼睛都没了,“他们是不是……”
“想什么呢?”左航捏他的脸,“邓佳鑫和张极,跟我们一样。”
张泽禹没说话,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。他知道自己不该怀疑左航,可镜中人的存在太脆弱了,只要宿主想,随时能打碎镜子,让他们彻底消失。这种不安像藤蔓,日夜缠绕着他的神经,让他变得越来越敏感,越来越疯。
那天晚上,左航应酬回来,醉得厉害。他靠在玄关的镜子上,闭着眼睛喘气。张泽禹从镜中走出来,想扶他,却听到他低低地念了个名字:“夹心……”
血液瞬间冲上头顶。张泽禹看着左航泛红的脸颊,看着他无意识蹙起的眉,突然笑了,笑得眼泪都出来了。他转身,踉跄着跑回镜子里,任由镜面恢复冰冷的光滑,将自己与外面的世界隔绝。
左航醒酒时,发现镜子里空无一人。他喊了声“张泽禹”,没有回应。alpha的心猛地一沉,指尖抚过冰冷的镜面,第一次感到恐慌。
他找了整整一夜,把公寓里所有能反光的东西都翻了出来——水杯、手机屏幕、金属相框……最后在浴室的镜子里,看到了缩在角落的少年。
张泽禹抱着膝盖,背对着他,肩膀抖得厉害。左航的手刚贴上镜面,就听到他哑着嗓子说:“你去找邓佳鑫啊,找我干什么?”
“张泽禹,我没有……”
“你就有!”少年猛地转身,眼睛红得吓人,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,“你喊他名字了!你是不是厌倦我了?是不是想让我消失,然后跟他……”
“闭嘴!”左航的声音发沉,信息素不受控制地爆发,震得镜面嗡嗡作响,“我说过,你是我的镜中人,是我的……老婆,这辈子都别想跑。”
最后两个字带着点笨拙的认真,像块石头砸进张泽禹混乱的心湖。少年愣住了,眼泪还挂在睫毛上,却忘了继续闹。
左航的额头抵着镜面,看着里面的人,声音放软了些:“我喝多了,认错人了。在我心里,没人能比得过你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邓佳鑫的镜中人是张极,他们俩才是一对。我跟他,只是同事。”
张泽禹看着他眼底的慌乱和认真,心里的藤蔓一点点松开。他吸了吸鼻子,突然抬手,指尖轻轻碰了碰镜面——那里映着左航的眼睛,也映着他自己的。
“真的?”
“真的。”左航笑了,“不信,我现在就把所有镜子都换成你的样子,让你天天看着我,行了吧?”
张泽禹的脸“腾”地红了,别过头,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。
***后来,左航的公寓里多了很多面镜子,每面都映着张泽禹的身影。少年还是会闹脾气,会因为左航跟邓佳鑫多说两句话就冷战,会在alpha晚归时从镜子里拽他的领带,逼他说好听的。
但他再也没怀疑过左航的心意。
就像邓佳鑫总笑着说:“张极又把我文件藏镜子里了,真是个小疯子。”语气里却满是宠溺;左航也总在别人问起张泽禹时,眼神温柔:“他啊,是我镜子里的宝贝,得好好疼着。”
镜中人的安全感,从来都不是镜子给的,而是宿主眼里的在意,是那句“永远不会让你消失”的承诺。张泽禹或许比张极疯一点,左航或许比邓佳鑫沉一点,但爱从来都不分方式——无论是镜外的守护,还是镜内的依赖,只要是彼此唯一的镜像,就能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,找到属于他们的,独一无二的倒影。
深夜的卧室里,张泽禹趴在左航胸口,听着他沉稳的心跳。镜面的光落在两人身上,像层温柔的纱。
“左航,”他小声说,“以后不许再喝那么多酒了。”
“好。”
“也不许再认错人。”
“绝不。”
左航收紧手臂,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。镜子里的影子与他们重叠,分不清谁是谁的镜,谁是谁的影。
或许镜中人的体验,就是这样——我是你的倒影,你的软肋,你的铠甲,是你放在心尖上,连自己都舍不得碰的宝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