共生之契（顺极篇）
消毒水的味道在纯白的病房里弥漫，张极坐在病床边，指尖轻轻拂过床头柜上的相框。照片里，张泽禹笑得露出小虎牙，旁边扎着马尾的女孩是他妹妹张雅楠，两人搂着他的肩膀，背景是游乐园的摩天轮，阳光灿烂得晃眼。
三天前，共生体警报响彻全城。那种形似章鱼的外星生物突然突破大气层，悬浮在城市上空，触须垂下的荧光液滴落在人身上，就会寄生在体内——若72小时内找不到适配的共生者完成融合，被寄生者就会像融化的蜡像，化作一滩腥臭的黏液。
张泽禹和张雅楠都被感染了。
而张极，是他们唯一的适配体。
“豆几，该做决定了。”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站在门口，声音带着公式化的冷漠，“共生体已经开始侵蚀他们的内脏，再拖下去……”
张极没回头，只是盯着照片里张泽禹的笑脸，喉结滚动了一下。他能感觉到体内两股陌生的能量在冲撞——那是张泽禹和张雅楠的意识碎片，被共生体强行剥离，等待着与他的意识融合。
融合，意味着张泽禹和张雅楠的独立意识会消失，只留下部分记忆碎片，成为他身体里的“共生体”；不融合，他们就会在痛苦中融化，连尸骨都留不下。
“我融。”张极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他没有选择。就像张泽禹小时候总把最后一块糖塞给他，张雅楠总追在他身后喊“小极哥哥”，现在轮到他了，哪怕代价是永远失去他们，也要让他们以另一种方式“活着”。
***融合舱的蓝光笼罩下来时，张极闭上了眼睛。
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，像有无数根针在刺他的神经。张泽禹的意识带着阳光般的暖意，张雅楠的意识却像带刺的藤蔓，两者在他体内疯狂撕扯，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捆绑。
“豆几，别怕……”是张泽禹的声音，带着熟悉的安抚。
“小极哥哥，我不想消失……”张雅楠的哭声像碎玻璃，扎得他心脏疼。
他想回应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反复拉扯，直到那两股力量终于与他的意识交织在一起，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——共生体融合完成。
当他再次睁开眼时，眼底偶尔会闪过张泽禹的温柔，有时又会浮现张雅楠的狡黠。他抬手摸了摸胸口，那里能清晰地感觉到两股微弱的心跳，与他自己的心跳同频共振。
***张峻豪找到他时，他正坐在废弃的天台上，看着远处悬浮的共生体母巢。
“跟我回家。”张峻豪的声音很沉，他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，裤脚沾着尘土——作为没有被寄生的普通人，他这三天一直在外面找他，嗓子都喊哑了。
张极回头，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，随即又染上张泽禹特有的温和：“顺顺。”
这声称呼让张峻豪的心脏猛地一缩。他认识张极十年，从中学时那个总爱炸毛的少年，到后来沉默寡言的青年，这是对方第一次用这么柔软的语气叫他的名字，像……像张泽禹。
“他们……”张峻豪想问，又不敢问。
“他们在我这里。”张极抬手按在胸口，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，一半是他自己的，一半是张雅楠的，“不会消失了。”
张峻豪看着他眼底偶尔闪过的陌生神采，突然明白了什么。他走过去，在他身边坐下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手背：“难受吗？”
张极摇摇头，又点点头。体内的共生体偶尔会争夺控制权，有时他想说“渴了”，出口的却是张雅楠的“我想吃草莓”；有时他想皱眉，脸上却会浮现张泽禹的浅笑。
“习惯就好了。”张极的声音恢复了他自己的冷硬，却在看到张峻豪担忧的眼神时，不自觉地放软，“你不用跟着我，我现在……是共生体容器，很危险。”
“我不怕。”张峻豪说得斩钉截铁，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包，里面是几颗草莓，“雅楠以前总念叨想吃，我刚才路过超市抢的。”
张极的瞳孔缩了缩，体内的张雅楠意识瞬间活跃起来，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伸向草莓，像个馋嘴的孩子。
看着他小口小口吃着草莓，嘴角沾着红色的汁水，张峻豪突然觉得眼睛发酸。这个融合了两个人意识的张极，既熟悉又陌生，却让他更想守着了。
***共生体战争持续了半年。
张极成了对抗母巢的主力。他能调动张泽禹操控水流的能力，也能使用张雅楠的精神力屏障，三种力量交织在一起，总能在关键时刻撕开共生体的防御。
张峻豪则成了他的“后勤官”。他不懂异能，只能背着医药包跟在他身后，在他能量耗尽时递上水和压缩饼干，在他被共生体触须划伤时，笨拙地用碘伏消毒包扎。
“今天雅楠说想看晚霞。”一次战斗间隙，张极靠在断墙上，声音带着点疲惫，眼底闪过张雅楠的期待。
张峻豪立刻扶他起来：“我知道个地方，能看到全城的晚霞。”
他们爬到市中心最高的写字楼楼顶，夕阳正染红半边天。张极看着晚霞，突然笑了，这次的笑容纯粹是张泽禹的，温柔得像要化开。
“他说，以前总想来这里看一次。”张极轻声说。
张峻豪握住他的手，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：“以后想看多少次，我都带你来。”
张极侧头看他，眼底的神色在自己、张泽禹、张雅楠之间切换，最终定格为一种复杂的温柔：“顺顺，你不怕我哪天真的失控吗？共生体的意识，很容易吞噬宿主的。”
“怕。”张峻豪坦诚道，“但我更怕你一个人扛着。”他顿了顿，语气坚定，“不管你是张极，还是带着泽禹和雅楠的张极，我都守着你。”
***母巢被摧毁的那天，张极几乎耗尽了所有能量。
他半跪在地上，看着共生体母巢化作漫天光点，体内的两股意识突然变得异常活跃——张泽禹的水流在他掌心凝成一个小小的水球，张雅楠的精神力在他头顶织成一个透明的花环。
“他们在说……谢谢。”张极的声音带着点哽咽，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。
张峻豪冲过去抱住他，任由他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肩膀：“好了，结束了。”
战争结束了，城市开始重建。张极体内的共生体渐渐稳定，他能清晰地分辨出自己与另外两个意识的边界，偶尔还能在脑海里跟他们“聊天”。
张峻豪在城郊租了个带院子的房子，种上了张雅楠喜欢的向日葵，也挖了个小水池，养着张泽禹偏爱的锦鲤。
傍晚时分，张极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，看着张峻豪在厨房忙碌的背影，突然开口：“泽禹说，你炒的菜太咸了。”
厨房里的动静顿了顿，传来张峻豪无奈的声音：“知道了，下次少放盐。”
过了一会儿，张极又笑着喊：“雅楠说，想吃你上次做的草莓蛋糕。”
“等着，吃完饭就做。”
夕阳的金辉洒在院子里，秋千轻轻晃动，厨房里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。张极靠在秋千上，感受着体内平稳跳动的三重心跳，嘴角扬起一个安心的笑。
或许这不是最好的结局，失去的人终究回不来。但此刻，他带着他们的份，被另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守护着，就像张泽禹曾守护他，张雅楠曾依赖他，张峻豪正陪着他。
共生之契，不止是意识的融合，更是爱与守护的延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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