航丞万里（1）

玩家日志（航丞篇·救赎副本）

左航的视网膜上弹出淡蓝色的系统提示时，他正站在副本入口的迷雾里。【任务目标：救赎副本BOSS穆祉丞。任务难度：SSS。失败惩罚：数据清零。】

“又是这种破任务。”他啧了声，握紧手里的能量枪。作为系统强制绑定的“救赎者”，他闯过十七个副本，见过弑父的公主，杀过屠城的将军，却第一次在任务描述里看到“BOSS特性：极度可爱”这种离谱的标注。

穿过迷雾，眼前豁然开朗。这是个糖果色的小镇，房屋顶着棉花糖似的屋顶，路边的花丛开着棒棒糖形状的花。而副本BOSS穆祉丞，正坐在镇口的秋千上，穿着鹅黄色的背带裤，脚边堆着半人高的毛绒玩具。

“哥哥，你是新来的玩家吗？”穆祉丞晃着秋千，声音软得像棉花糖，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。他的信息素是甜腻的牛奶味，作为omega，身上没有丝毫BOSS该有的戾气，反而带着种让人想保护的脆弱。

左航的心跳漏了一拍。系统没骗人，这小家伙确实可爱得犯规。但他没忘自己的身份，冷声道：“我是来……”

“来陪我玩的吗？”穆祉丞突然从秋千上跳下来，跑到他面前，仰着小脸看他，背带裤上的小熊纽扣蹭到左航的手背，“镇上好久没人来了，他们都怕我。”

左航的喉结动了动。系统资料显示，穆祉丞曾是玩家，因BUG被困在副本，逐渐异化成为BOSS，能力是操控玩偶——那些毛绒玩具里，藏着被他吞噬的玩家数据。

“怕你什么？”左航蹲下身，与他平视。alpha的信息素带着暗火山的焦香，却刻意收敛了攻击性。

穆祉丞的手指绞着背带，小声说：“怕我把他们变成玩具呀。”他指了指脚边的兔子玩偶，“这个以前是个很凶的大叔，他打我，我就把他变成兔子了。”

玩偶的眼睛是两颗玻璃珠，此刻正幽幽地盯着左航，透着股诡异的可爱。

***接下来的三天，左航按系统提示“救赎”穆祉丞。陪他堆糖果城堡，听他讲那些玩偶的“故事”，甚至任由他拽着自己的衣角，在镇子里跑来跑去。

穆祉丞很黏人，总喜欢跟在他身后，奶声奶气地喊“左航哥哥”。左航做饭时，他就搬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；左航修能量枪时，他会把自己的玩具螺丝刀递过来，说“我帮你”。

左航发现，这小家伙其实很怕黑。每天晚上，镇子里的玩偶会发出奇怪的声响，穆祉丞就会缩在他怀里，紧紧攥着他的衣角，像只受惊的小猫：“左航哥哥，你不要像他们一样丢下我好不好？”

“不会。”左航的声音很沉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。他开始怀疑系统的“救赎”到底是什么意思——是摧毁这个异化的BOSS，还是……唤醒他体内残存的人性？

***第七天夜里，系统突然发出警报：【副本崩塌倒计时24小时，目标BOSS异化程度90%，请立刻执行清除程序！】

左航猛地睁开眼。怀里的穆祉丞还在睡，睫毛上挂着泪珠，大概又做了噩梦。他的手腕上，不知何时多了一圈淡红色的印记，那是BOSS对玩家产生羁绊的证明。

“清除程序”四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左航心里。他摸出能量枪，枪口对着穆祉丞的眉心，却迟迟按不下扳机。

就在这时，穆祉丞醒了。他看着黑洞洞的枪口，没哭也没闹，只是轻轻抓住左航的手腕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：“你也要变成玩具吗？”

左航的手在抖。系统提示音疯狂响起，警告他任务失败的后果，但他眼里只剩下穆祉丞那双清澈又绝望的眼睛。

“对不起。”左航收回枪，声音艰涩，“我不能……”

“我知道的。”穆祉丞笑了笑，眼角却滑下一滴泪，“他们都一样，来的时候说会陪我，最后还是会走。”他站起身，往后退了几步，周围的玩偶突然动了起来，眼睛里冒出红光，“你不走，我就把你变成永远陪我的玩具好不好？”

棉花糖屋顶开始融化，糖果城堡变成尖锐的糖刺。穆祉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属于他的猩红，牛奶味的信息素变得冰冷刺骨。

“别逼我。”左航的暗火山信息素彻底爆发，护住身后的退路。他知道，现在动手还能全身而退。

但穆祉丞没攻击他，只是站在玩偶堆里，看着他，像个被遗弃的孩子：“左航哥哥，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。”

左航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。他想起这几天的相处，想起小家伙递给他玩具螺丝刀时认真的样子，想起他缩在自己怀里时温热的呼吸。

【倒计时10分钟。】

“系统，”左航突然开口，声音平静得可怕，“如果我不执行清除程序呢？”

【玩家左航将与副本一同湮灭。】

左航笑了。他扔掉能量枪，朝着穆祉丞走去，穿过那些张牙舞爪的玩偶，走到他面前，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：“我说过不会丢下你，就不会。”

穆祉丞愣住了，猩红的眼底闪过一丝清明：“可是……”

“没有可是。”左航抱住他，alpha的信息素温柔地包裹住他，“异化又怎样？是BOSS又怎样？我陪你。”

【倒计时1分钟。】

穆祉丞在他怀里哭了，哭得像个真正的孩子：“我不想变成玩具……我想回家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左航轻轻拍着他的背，“睡一觉吧，醒了就好了。”

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数据在一点点消散，像被风吹散的沙。但怀里的温度很真实，穆祉丞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衫，带着点咸涩的暖意。

【任务失败。玩家左航数据清零。】

系统提示音消失的瞬间，左航最后看了眼穆祉丞。小家伙在他怀里睡着了，眉头舒展着，像卸下了所有重担。

副本在爆炸声中坍塌，糖果色的小镇化为碎片。没人知道，在数据湮灭的最后一刻，穆祉丞手腕上的红印闪了闪，化作一颗小小的光粒，飞进了虚空——那是左航残存的、关于“救赎”的记忆。

很久以后，新的玩家闯入这个副本，只看到一个抱着兔子玩偶的小男孩，坐在空荡荡的镇子中央，小声念叨着：“左航哥哥说，会回来的。”

风穿过废墟，带着点牛奶和焦香交织的气息，像个未完的承诺。这场注定失败的救赎，成了玩家日志里最锋利的刀，轻轻一碰，就疼得让人喘不过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