炕角边，他们的女儿梁文珊正坐在小褥子上，手里拿着个布娃娃，咿咿呀呀地自己跟自己说话。
小脸蛋圆嘟嘟的，看见梁兰花，咧开嘴笑了，露出没长齐的小牙。
“石头，快叫二姨，二姨夫，舅舅，舅妈。”
梁兰花推了推小石头。
小石头脆生生地挨个叫了一遍，眼睛却被梁艾尚手里的毛笔吸引了，凑过去扒着炕沿看：
“表弟，你在写啥？我能摸摸吗？”
梁艾尚摇摇头：
“娘说不能随便碰，会弄脏的。”
梁荷花笑着把小石头拉到身边，从兜里摸出块糖塞给他：
“别捣乱，让你表弟好好写字，等会儿二姨带你去周大伯家看新媳妇，那儿有好多好吃的。”
张大山在一旁坐下，跟王礼聊起了农活：
“二姐夫，你家那几亩地的麦子割完了？我看今年雨水勤，得抓紧晒，别捂坏了。”
王礼点点头，声音洪亮：
“早割完了，昨天刚晒上，你姐夫我这力气，干这点活不算啥。倒是你，听说今年麦子长得好？”
“可不是嘛，穗子比去年饱满多了，等打完了送点给你们尝尝。”
张大山笑着说。
梁兰花坐在炕边，看着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样子，心里暖融融的。
李月娥放下鞋底，给她倒了碗水：
“三姐，听说大姐有喜了？这可真是大好事，这下姐夫中了举人，又添了孩子，真是双喜临门。”
梁兰花喝了口水，脸上笑开了花：
“可不是嘛，昨天请了李大夫来看，说都三个多月了，安稳得很。大姐这些年没少为这事操心，现在可算如愿了。”
正说着，院门外传来爹娘的声音，梁兰花赶紧起身迎出去：
“爹，娘，你们回来了？”
梁老爹和梁老娘手里提着些菜，见了女儿，脸上满是笑意：
“刚从你大姐夫家回来，人太多，忙不过来，让你二姐夫去搭把手，他那力气能派上用场。”
王礼一听，立马站起来：
“爹，我这就去，正好活动活动筋骨。”
说着就往外走，步子迈得又大又快。
梁老爹把菜往灶房门口一放，拍了拍手道：
“这谢师宴办得热闹，光是碗筷就摆了二十多桌，菊花那丫头忙得脚不沾地，我跟你娘搭把手择了些菜，看她孕吐刚好些，实在不忍心让她累着。”
梁老娘跟着进了屋，瞅见炕上的几个孩子，脸上堆起笑：
“艾尚、高单，这字写得越发像样了，等会儿去你周大伯家，可别疯跑，仔细被先生看见训斥。”
梁艾尚停下笔，仰起脸道：
“外公放心，先生说了，今日是喜事，允许我们松快些。”
梁高单也跟着点头，手里的毛笔却趁人不注意，在字帖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。
李月娥瞧见了，伸手在他脑门上轻轻敲了下：
“就你皮，等会儿让你爹看见，准得罚你抄三遍《三字经》。”
梁高单吐了吐舌头，赶紧用袖子去擦，反倒把墨迹蹭得更大了。
梁竹桦在一旁笑道：
“小孩子家，淘气是常事，等过了这阵，让他跟着艾尚一起去私塾旁听，先生管得严，保管能收收性子。”
梁兰花听了，接口道：
“这主意好，高单也到了该启蒙的年纪，跟着先生学学规矩，总比在家野着强。”
正说着，院门外传来脚步声，王礼领着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进来，嗓门亮得很：
“爹，娘，这是周家村的周木匠，来借两把锛子，说是搭戏台子的木料还没刨光。”
周木匠拱手作揖：
“梁老爹，梁老娘，打扰了，家里的锛子钝了，急着用，听说王铁匠家有新打的，特来借一用，用完立马还回来。”
梁老爹忙道：
“客气啥，都是街坊，王礼，快把锛子拿来给周师傅。”
王礼应声去了里屋，没一会儿就拎着两把锃亮的锛子出来，周木匠接过去，连声道谢，转身匆匆走了。
梁老娘看着他的背影，叹道：
“周姐夫这谢师宴办得排场，连戏台子都搭起来了，说是要请戏班子唱三天，给村里添添喜气。”
“中了举人是多大的荣耀，该这么热闹。”
梁荷花嗑着瓜子，接过话头。
“我刚才去周家门口瞧了，光贺礼就堆了半院子，有送布的，有送米的，还有镇上布庄老板，直接送了块大红绸子，说是给举人老爷做新衣裳。”
小石头在一旁听着，突然问：
“二姨，举人老爷能管坏人吗？前阵子村西头的二狗哥偷了张大爷的鸡，要是姐夫当了官，能把他抓起来不？”
这话逗得众人都笑了，王礼拍着胸脯道：
“那是自然，举人老爷将来要是做了官，别说偷鸡，就是更大的坏事也能管。石头，你要是好好念书，将来也考个举人，比你周姐夫还厉害。”
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，把糖纸往兜里一塞：
“我才不要念书，我要学姐夫打镰刀，割麦子快得很。”
梁兰花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子：
“人小鬼大，先把你那麦芽糖吃完再说。”
正说笑间，李月娥的娘家弟弟李根柱来了，手里提着个篮子，进门就喊：
“姐，姐夫，我娘让我送些新摘的黄瓜来，刚从地里摘的，鲜着呢。”
李月娥接过篮子，笑道：
“你咋这时候来了？不帮着你爹看瓜田了？”
“我爹在呢，让我顺便来问问，周大伯家的戏台子搭在哪，俺们村的孩子都想去看。”
李根柱挠挠头，眼睛往院里瞟。
“听说还有耍杂耍的，能吞剑呢。”
梁竹桦道：
“就在周家门口的打谷场上，刚搭了一半，你要是急着看，吃完晌午饭过去正好。”
李根柱咧嘴一笑：
“那我先回去了，跟俺们村的娃说一声，让他们也早点来。”
说着又一阵风似的跑了。
梁老爹看了看日头，道：
“时候不早了，该去周姐夫家帮忙摆桌子了，竹桦，你跟大山一起去，搭把手抬抬桌子。”
张大山和梁竹桦应声起身，小石头也跟着嚷嚷：
“我也要去！我去看搭戏台子！”
梁兰花拉住他：
“你跟着二姨和舅妈在家，等摆好了桌子再去，不然人多挤着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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