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引擎的咆哮是这死寂车厢里唯一的声音，撕裂着沉沉的雨夜。陆清晏紧握着方向盘，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，手背上凝结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，随着心跳一下下搏动。雨水疯狂地扑打在挡风玻璃上，又被雨刮器粗暴地扫开，周而复始，就像他此刻混乱而偏执的思绪——抓住他，锁起来，让他再也无法离开视线。

他不敢侧头去看副驾驶座上的人，只能用眼角的余光贪婪地捕捉那一点模糊的侧影。陆予珩很安静，安静得不像话。从被强行塞进车里，到手铐冰冷的金属扣上手腕发出一声轻响，他都没有再挣扎，也没有再发出任何质问或哭喊。他只是偏着头，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飞逝的、被雨水扭曲的霓虹光影，仿佛灵魂已经抽离，只剩下一具精致却空洞的躯壳。

这种沉默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陆清晏心慌。他宁愿陆予珩哭闹、厮打、咒骂，那样至少证明他还有情绪，还活生生地存在于他们之间这扭曲的关系里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，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，将他彻底隔绝在外。

车程变得无比漫长。车厢内弥漫着潮湿的冷气，以及陆清晏身上未干的雨水带来的淡淡腥气，还有一种……从陆予珩身上散发出的、极其细微的颤抖。陆清晏敏锐地感觉到了，那被铐住的手腕，似乎在极轻地发着抖。是冷？还是……怕？

这个念头让陆清晏心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刺痛，随即被更强烈的占有欲覆盖。怕他也好，恨他也罢，只要还能牵动他的情绪，就好。

车子最终驶离市区，拐上一条僻静的山路，停在一栋隐匿在浓密树林间的别墅门前。这里是他多年前秘密购置的产业，几乎从未使用过，此刻成了他精心准备的囚笼。

别墅里灯火通明，却空无一人，只有冰冷的家具和弥漫着的、久未住人的尘埃气息。陆清晏熄了火，深吸一口气，才解开安全带，绕到副驾驶那边，打开车门。

雨已经小了些，变成了绵绵的雨丝。陆清晏伸手，想去解那只手铐，指尖触碰到陆予珩冰凉的手腕皮肤时，能清晰地感觉到下面细微的脉搏跳动。陆予珩猛地颤了一下，像是被电流击中，终于有了反应。他缓缓转过头，看向陆清晏，那双曾经盛满濡慕和哀求的眼睛，此刻只剩下沉寂的灰烬，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。

“到了？”他开口，声音沙哑得厉害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。

陆清晏喉结滚动了一下，避开了他的视线，沉默地解开了手铐。金属脱离手腕，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，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。

“下车。”他命令道，声音依旧冷硬。

陆予珩顺从地下了车，脚步有些虚浮，大概是维持一个姿势太久，血液不畅。他站在湿漉漉的地面上，单薄的居家服很快被飘洒的雨丝浸透，勾勒出清瘦的身形，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
陆清晏脱下自己湿透的风衣，想披在他身上，动作却在中途僵住。他看到陆予珩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肩膀，那是一个明显的抗拒姿态。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，他粗暴地将风衣扔到陆予珩头上，盖住了他那张令人心烦意乱的脸。

“穿上！别摆出这副要死不死的样子！”他低吼着，抓住陆予珩的手臂，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他拉进了别墅。

别墅内部装修奢华却毫无生气，巨大的水晶吊灯投射下冰冷的光线。陆清晏将陆予珩一路拽到二楼的主卧室，推开沉重的实木门，将他甩了进去。

房间很大，带着独立的浴室和起居区。厚重的窗帘紧闭着，隔绝了外面的一切。陈设依旧精致，却同样透着无人居住的冰冷。

“以后，你就住在这里。”陆清晏站在门口，像宣布审判一样，目光沉沉地锁在陆予珩身上，“没有我的允许，不准踏出这个房间一步。”

陆予珩站在原地，头上还盖着那件湿漉漉的风衣，没有动，也没有回应。

陆清晏心中的烦躁更甚。他大步走过去，一把扯下风衣，迫使陆予珩抬起头与他对视。“说话！听见没有？！”

陆予珩看着他，眼神空洞，半晌，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出一个微弱的、近乎虚幻的弧度，那不是一个笑，更像是一种极致的嘲讽。

“听见了，哥。”他轻轻地说，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，“就像以前一样，你说什么，就是什么。”

这声“哥”，叫得陆清晏心脏猛地一抽。没有往日的濡慕，没有恐惧，甚至没有恨意，只有一种彻骨的疏离和麻木。

陆清晏突然感到一阵恐慌，一种事情彻底脱离掌控的恐慌。他猛地将陆予珩推倒在身后那张宽大冰冷的床上，高大的身躯随之压下，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，将他困在方寸之间。

“别用这种眼神看我！”他低吼，呼吸灼热地喷在陆予珩脸上，试图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波动，“陆予珩，看着我！你是我的！你永远都是！”

陆予珩被迫仰视着他，长长的睫毛颤了颤，眼底却依旧是一片死水。他不再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陆清晏，看着这个曾经是他仰望的堂哥，如今却像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一样，用最不堪的方式维系着可笑的占有。

他的沉默，成了最锋利的武器。

陆清晏所有的暴戾和疯狂，在这片死寂的沙漠里，找不到任何落点。他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，无力感伴随着更深的焦躁席卷而来。

他死死地盯着身下的人，目光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。最终，他猛地起身，喘着粗气，丢下一句：

“你最好认清现实。”

然后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摔门而去。沉重的关门声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，留下满室的死寂，和床上那个仿佛失去所有生气的陆予珩。

门外，陆清晏背靠着冰冷的门板，缓缓滑坐在地上。屋内屋外，一门之隔，两个世界，同样冰冷，同样绝望。

他把他抓回来了，用锁链（即使是无形的）拴住了。

可为什么，心里那个巨大的空洞，非但没有填满，反而……更冷了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