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洞里潮湿阴冷,篝火将熄未熄,挣扎着吐出最后一点微弱的暖意,映着两张苍白而扭曲的脸。陆清晏那句低语,带着冰冷的湿气,钻进陆予珩的耳膜,像毒蛇的信子,让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,比刚才独自面对寒冷和黑暗时更甚。
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陆清晏,那双曾经迷恋、后来恐惧、最终归于死寂的眼睛里,再次翻涌起巨大的绝望。他以为自己拼死一搏,至少能换来片刻的自由,哪怕是冻死饿死在山里,也好过回到那个华丽的牢笼。可他忘了,陆清晏是个疯子,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、掌控欲深入骨髓的疯子。
陆清晏很满意陆予珩此刻的反应。这种鲜活、剧烈的恐惧,远比之前那潭死水更能证明他的存在,证明他依旧牢牢掌控着这个人的情绪。他伸出手,不是粗暴的拖拽,而是用一种近乎轻柔、却不容抗拒的力道,将浑身冰凉的陆予珩打横抱了起来。
陆予珩轻得吓人,抱在怀里几乎没有重量,像一片随时会碎裂的羽毛。这个认知让陆清晏心底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、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刺痛,但很快被更汹涌的占有欲覆盖。他抱着他,一步步走出山洞,重新踏入瓢泼大雨之中。
越野车就停在不远处。陆清晏将陆予珩塞进副驾驶,这一次,他没有用手铐,而是拿出了一副更加精致、却也更加屈辱的金属脚铐,“咔哒”一声,扣在了陆予珩纤细的脚踝上。脚铐的另一端,连接着车座下方一个焊死的金属环。
“这样,你就不会再乱跑了。”陆清晏俯身,替他系好安全带,动作甚至称得上体贴,如果忽略那双冰冷疯狂的眼睛和那副冰冷的镣铐的话。
陆予珩闭上眼,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,不再看他,也不再发出任何声音,仿佛已经接受了命运最后的审判。
回程的路更加沉默。雨势未减,车内暖气开得很足,烘烤着两人湿透的衣物,散发出一种潮湿闷热的气息。陆予珩侧头靠着车窗,看着外面模糊倒退的、如同深渊般的山林夜景,脚踝处金属的冰冷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。
这一次,陆清晏没有将他带回郊区别墅,而是直接驶向了市中心那栋最高的、象征着陆氏权力顶峰的顶层公寓。这里安保更加严密,如同一个现代化的堡垒。
电梯直达顶层。公寓大门是厚重的金属加固门,需要密码和指纹双重验证才能开启。里面的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,黑白灰主宰了一切,宽敞、奢华,却毫无人气,像一座精心设计的博物馆。
陆清晏抱着陆予珩,径直走向主卧。这个卧室甚至比郊区别墅的那个更加封闭,没有阳台,只有一扇巨大的、无法完全打开的落地窗,窗外是璀璨却遥远的城市灯火,如同另一个世界的风景。
他将陆予珩放在柔软却冰冷的大床上,然后走到墙边,按下了一个不起眼的按钮。轻微的电机声响起,厚重的金属卷帘缓缓降下,彻底隔绝了窗外的一切光线,房间里只剩下头顶一盏可调节亮度的射灯,投下惨白的光圈。
“这里,以后就是你的世界。”陆清晏站在床边,阴影笼罩下来,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带着回音,“除了我,没有人能进来,你也出不去。”
他拿出一个绒布盒子,打开,里面不是珠宝,而是一枚设计精巧的、类似运动手环的电子设备。他拉起陆予珩的手腕,不顾他细微的挣扎,将手环扣了上去。手环内侧有微弱的指示灯亮起。
“定位,心率监测,还有……”陆清晏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冰冷的金属表面,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温柔的弧度,却让人不寒而栗,“一点点小小的电击功能,如果你再试图伤害自己,或者……不听话。”
陆予珩猛地缩回手,像是被烫到一样,难以置信地看着手腕上那个如同宠物项圈般的东西,又看向陆清晏,嘴唇颤抖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极致的恐惧过后,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荒诞。
陆清晏对他的反应很满意。他需要陆予珩怕他,需要陆予珩清楚地认识到,他们之间,只有服从这一条路。
他不再多说,转身离开了卧室,厚重的隔音门在身后合拢,发出沉闷的、令人绝望的声响。
陆予珩独自被留在这座现代化的囚笼里。空气中弥漫着新家具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,干净得令人窒息。他蜷缩在床角,抱着膝盖,手腕上的电子镣铐和脚踝上的金属脚铐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碰撞声。他抬头看着惨白的灯光,又低头看着冰冷的地板,最后将脸深深埋进膝盖。
这一次,连雨水和风声都听不到了。只有死一般的寂静,和他自己微弱的心跳,被手腕上那个冰冷的仪器忠实地监测着。
而门外,陆清晏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缓缓滑坐在地。他拿出手机,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陆予珩此刻的心率——偏快,但还算平稳。定位信号稳定地停留在主卧室。
他把他抓回来了,用更坚固的牢笼,更先进的锁链。
可为什么,看着屏幕上那个跳动的小点和稳定的坐标,他心中那巨大的空洞非但没有填满,反而滋生出一股更深的、难以言喻的恐慌?
他关掉屏幕,将脸埋进掌心。
黑暗中,他似乎听到陆予珩无声的哭泣,又似乎,那只是他自己灵魂碎裂的声音。
这场以爱为名的疯狂囚禁,究竟囚禁了谁,又折磨了谁?
答案,似乎早已在失控的轨道上,模糊不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