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本小说网 > 灵异言情小说 > 民间的故事:传奇异闻
本书标签: 灵异言情  民间各种小故事合集  民间故事改编文 

第9期:画中蛟

民间的故事:传奇异闻

我唤作苏晚娘,于城南那家裱画铺为徒已踏入第三个年头了。那一日,仿若命运丝线悄然交织,我遇见了谢临洲。

铺子里总是弥漫着糨糊与旧纸的气息,那股陈旧的味道仿佛渗透进了每一寸空气。墙角堆放着待修的残画,破损的边缘卷曲着时光的痕迹,蛛网在画框之间轻轻牵连,如同谁无意间遗落的细白发丝,在微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。铺主是个跛脚的老头,姓王,脸上沟壑纵横,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神情。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时常盯着我眉心的痣,目光像一把钝刀,缓慢却锋利地划过我的皮肤。他低声喃喃道:“晚娘这颗朱砂,是福是祸,还得看水里的东西愿不愿意认。”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,似从某个久远的年代传来,听得人心里发凉。

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。我自小被爹用三担米抵押给了王家,爹说过,等他赚了钱就会回来赎我。可这一等,便是整整五年。眉心的那颗痣是与生俱来的,血红得刺目。王老头常说,这是蛊引,是从南疆带来的邪物,非要用心头血镇住不可,否则便会害人性命。我只当这是他的胡言乱语,从未放在心上。每日不过是研墨、裱纸、修补画卷上的裂痕,日子如同砚台里的墨,浓也好,淡也罢,终究是一个模样。

谢临洲到的那天,正逢黄梅雨季。他身着一袭月白衣衫,袖口处隐约沾染了几点泥渍,似乎是匆忙赶路而来。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紫檀木盒,见到我时,他的目光先是微微一亮,随后便落在我的眉心之间,愣怔了片刻才低声开口:姑娘,请问王掌柜可在?

他的声音宛如被雨露浸润过的玉石,清润至极。我抬手指了指内屋,示意他进去,可他却站在原地未动,反而低头打开了那只木盒。盒中静静躺着半幅残画,画中是深海景象,墨色的浪涛翻涌间,隐约可见一位鲛女的身影,她人身鱼尾,眼角点缀着一颗朱砂痣,那痣的位置、形状,竟与我眉心的一般无二。最令人惊叹的是她的鳞甲,似是用螺钿粉绘制而成,在阴雨天里泛着细碎的银光,如梦似幻,仿佛诉说着某种深藏的秘密。

这画……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,指尖刚刚触及纸面,便被他轻轻按住。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,仿佛刚从清冽的溪水中捞出的鹅卵石,冰凉中透着细腻的触感。

姑娘小心。他唇角扬起,左边嘴角浮现出一个浅浅的梨涡,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,这画娇贵得很,沾不得汗。他轻声解释道,语气里透着一丝慎重与珍视,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,只可惜缺了半幅,想请王老头帮忙补全。

王老头从内屋缓缓走出,一瘸一拐地凑过来,目光落在那幅画上。他那只独眼骤然睁得滚圆,混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恐,藏在袖管里的手开始剧烈颤抖。他盯着画,嘴唇哆嗦了好一会儿,才猛然拔高声音,语气像是夹杂着几分怒意和更多的惧意:这画……这是水里的东西。裱不得,不等谢临洲反应过来,他已将画卷胡乱塞回谢临洲怀里,连声催促,快走,快走!我这小铺子,可容不下这等物件。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慌乱,仿佛那画是随时会苏醒的邪物。

谢临洲并未离开,而是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,稳稳放在案上,开口道:掌柜的,我今日前来,并非为了裱画,我听闻,您这儿有一位苏姑娘,眉心生着一颗朱砂痣。他的声音平静,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,目光如炬,直直望向掌柜,似要从对方的神情中捕捉些什么。

王老头的脸色骤然间变得惨白,他望向我的眼神,犹如在注视一个不祥的祸端。我心头猛地一沉,手心渗出冷汗,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狼毫笔,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
那天,谢临洲终究没能离开。暴雨倾盆而下,将通往城外的桥冲得支离破碎,断了他前行的路。王老头忙前忙后,把他安顿在铺子后院的柴房,却趁四下无人时悄悄拉住了我。他布满皱纹的脸凑近了些,压低声音说道:那书生,不简单。你瞧他看画时的眼神,就像水里的鱼鹰盯住了饵食,锐利又深沉。丫头,听我的,离他远点,千万别让他靠近你,更别让他碰到你眉心的那颗痣。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,目光中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担忧和笃定。

可我还是忍不住。

柴房的窗正对着我的绣榻,夜深人静时,总能听见谢临洲翻动书页的细碎声响。某次我起夜,推门见他坐在昏黄的灯火下,目光凝在那半幅鲛画上,神情恍惚。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画中鲛女的鳞甲,嘴里低低哼着一支古怪的调子,像是船工在浓雾里拉纤时唱的号子,又似海潮拍岸间遗落的回音。那一瞬间,他的背影仿佛融进了画中,连同那幽微的曲调,都让人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。

这调子真好听。我忍不住开口。

他猛然一惊,手中的画险些滑落于地。那画卷在他慌乱的指间颤动,似是承载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秘密。姑娘还未入睡,他匆忙将画收起,卷成一束揣入怀中,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敬畏:这是我家乡的渔歌,唱给海里的生灵听的。

海底的景象浮现在我的脑海中,伴随着王老头那意味深长的话语。他所描述的,莫非真如古画中那美丽的鲛女,她是否也如同画中一般,在幽蓝的水波间若隐若现,带着神秘而迷人的气息。我不由得心生疑惑,却又被这念头撩拨得充满期待。

他微微一怔,随即唇角扬起一抹笑意,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:姑娘相信鲛女的存在吗,那笑意似是漫不经心,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笃定与深意,仿佛某个隐秘的真相正藏在话语的暗影之中。

信。我轻轻点头,脑海中浮现出娘亲的话语。淮河深处就有,她说过,那东西会唱着凄婉的歌谣,把迷路的船引到岸边。”那一瞬间,我仿佛听见了悠悠的歌声,在水波间若隐若现,带着几分蛊惑,又透着莫名的哀凉。

他的眼中蓦地掠过一丝光亮,宛如夜空坠落的星辰般璀璨:那姑娘可曾知晓,鲛女泣泪成珠的传说,仅仅一颗,便足以让寻常人安享一生。

那又如何,我低着头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,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。珠子再亮,光华再盛,也终究不过是个冷冰冰的物件,暖不了炕头,更暖不了人心。我爹说过,真正的火盆不在屋里,而在人心。那份温度,才是撑过寒冬的依凭。

他定定地看了我半晌,从袖中摸出支银簪。簪头是片巴掌大的鳞,边缘打磨得极光滑,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。这个送你,他把簪子塞进我手里,指尖不经意蹭过我的掌心,像鱼鳍扫过水面,抵我借住的房钱。。

那夜之后,谢临洲总来前铺找我。有时借研墨,指尖会不小心,碰过我的手背;有时讨杯茶,目光总在我眉心的痣上打转;有时就站在旁边看我裱画,说:晚娘的手真巧,像鲛女织网的鳍。

王老头看在眼里,急得直骂:你个傻丫头,那书生是奔着你的痣来的。南疆的蛊人,配上鲛珠,能炼出长生药。

我不信。谢临洲看我的眼神,分明带着笑,像春日里的阳光,哪有半分算计。

直到第七天,雨停了。王老头去账房翻找银钱,突然尖叫起来:钱,我的钱被偷了。还有那幅残画。

铺子乱成一团。王老头一口咬定是谢临洲干的,拄着拐杖在院里跳着脚骂:“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!定是看晚娘是蛊人,想偷了画去配药。

我心里空落落的,跑到柴房一看,里面空荡荡的,只有案上放着张揉皱的纸。展开一看,是谢临洲的字迹,清隽得像他的人:鲛珠可治蛊,晚娘眉心痣,原是南疆蛊引。王老头要用你心头血炼药,我先带画走,三日后在老槐树下等你。

纸的边角还有点湿,像是沾了泪。

那天下午,王老头把我锁在柴房,骂骂咧咧地去请,懂行的人。等大师来了,取了你的心头血,看那鲛女还认不认你这蛊引!”他隔着门板吼,拐杖把地面敲得咚咚响。

我抱着膝盖坐在地上,看着窗棂外的天一点点暗下来。谢临洲的话、王老头的话、爹临走时的话,在脑子里搅成一团。突然,手腕上的银簪开始发烫,簪头的鳞片竟渗出细密的水珠,滴在地上,洇出个小小的水痕。

天黑透时,柴房的锁“咔哒”一声开了。我推开门,见王老头倒在院门口,额头淌着血,旁边还站着个穿黑袍的人,脸上蒙着布,只露出双阴沉沉的眼。

苏姑娘,黑袍人开口,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,跟我走,保你活命。

你是谁,我攥紧手里的银簪,簪子烫得像火。

我是来救你的。他向前迈了两步,手中紧握着一只漆黑的罐子,声音低沉却透着难以撼动的笃定。王老头觊觎你的血,谢临洲垂涎你的痣,唯有我,能让你摆脱这宿命的枷锁,回归一个寻常人的平静生活。他的目光如同黑暗中的一簇火光,炽热而坚定,仿佛在这一刻,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与你,以及那份无言的承诺。

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去,后腰猛然撞上了院角的那棵老槐树。这树自前朝便已伫立于此,枝桠曲折嶙峋,宛如一只扭曲张开的手,透着岁月的沧桑与诡秘。就在这瞬间,谢临洲留下的那张纸条浮现在脑海中,三日后,在老槐树下等你。那短短的一句话,此刻仿佛带着某种不可言喻的重量,直压在我的心头。

我死死咬住牙关,手中的银簪骤然脱手飞出,“叮”一声精准地撞在黑袍人手中的罐子上。那罐子应声裂开一道细缝,暗红色的液体从缝隙中缓缓渗出,宛如鲜血般,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。

黑袍人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,随即猛地扑了过来。我来不及多想,立刻转身狂奔,慌乱中一头扎进了后巷。脚下的路坑洼不平,老槐树的根须在地面纵横交错,宛如无数扭曲的手臂,似乎要将人拽入某种深沉的过往。我心头一紧,忽然忆起王老头曾经提起过的话,那棵树下,埋藏着一幅他年轻时未能售出的残画。那些褪色的记忆仿佛与眼前的景象重叠,令我不由得寒意陡生。

鬼使神差地,我抓起一块石头,开始刨动树下的泥土。那泥土极为松软,不过几下,便触到了某个坚硬的物件。拂去浮土,竟是一个樟木盒。我屏住呼吸,缓缓打开盒盖,映入眼帘的,赫然是另一半鲛画,仿佛命运的碎片在此刻悄然合拢。

两半画拼接在一起,恰巧构成了一幅完整的深海图。画中的鲛女舒展着尾鳍,鳞甲间镶嵌的螺钿粉在月光的映照下泛出熠熠光辉。她眼角的那颗朱砂痣,宛如将落未落的红泪,艳丽得令人心颤。

就在此时,黑袍人已疾步追至。果不其然,他出现在这儿了。黑袍人面上浮现一丝狞笑,猛地朝前扑来。王老头开口道:“你娘亲就是被鲛女换走的,你压根儿就不是人。”

我惊恐地闭上双眼,耳畔却传来“扑通”一声闷响。再睁眼时,那黑袍人已倒在地面,双腿似被某种无形之力束缚。月光清冷洒下,映出他脚踝处缠绕的一缕水线,晶莹剔透,而水线的另一端,则隐没于画中翻涌的海水之间,仿佛将虚幻与现实牢牢牵连。

画中的浪涛骤然翻滚起来,墨色的海水如挣脱了束缚般漫出画框,沿着地面蜿蜒流淌,汇聚成一条细窄的小溪。就在这微光闪烁的水流之上,谢临洲的身影缓缓浮现。他依旧穿着那件月白长衫,衣袂在夜风中轻扬,然而胸口却插着半截银簪,如同撕裂梦境的一道裂痕。鳞甲从伤口处悄然蔓延,冰冷地攀附上他的肌肤,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寒意逼人的幽光,仿佛诉说着某种无法言喻的痛楚与孤寂。

晚娘,莫怕。他口中咳着血,唇角却扬起一抹苦涩的笑,我并未偷钱,那是王老头自己藏了,想借此赖我。他与那黑袍人,皆是南疆来的蛊师。你娘便是被他们所害,将你留在这儿,只因等你长到十六岁,便要取你心头血去炼蛊。”

海水缓缓漫过我的脚踝,那彻骨的冰凉仿佛要将全身的温度尽数夺去。谢临洲抬起手,掌心静静躺着一颗莹白如玉的珠子,温润的光泽犹如浸在水中的月光,清冷而柔和。他凝视着我,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:“这是你的泪,吞下它,蛊便解了。”

那你呢?我紧紧抓住他的手,触碰到的却是一片冰凉。他的指尖愈发寒冷,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悄然滑落,融入水中,竟诡异地化作一尾尾灵动的小鱼,在我们周围轻快地游弋、打转,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秘密。

我本是画卷中的鲛人,他的身影开始如同墨色融于水般渐渐透明。三百年前,蛊师将我禁锢在这画里,而“谢临洲”只是我借来的一个名讳。与你相逢的那一刻,我便明白,是时候偿还你娘亲的恩债了。

他把珠子塞进我嘴里,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眉心的痣。记住,别信岸上的人,也别信水里的。他的声音越来越轻,等到来年涨潮,我再唱渔歌给你听。

海水渐渐退去,画中的鲛女已然无影无踪,唯余一片空茫的深海,仿佛从未有过任何生命的痕迹。谢临洲的身影彻底消散在空气中,只留下那支银簪孤零零地坠落在地。簪头镶嵌的鳞片微微一闪,像是最后一缕微光的挣扎,随即化作一片平凡无奇的鱼鳞,与尘世的喧嚣隔绝开来,归于寂静。

黑袍人如同烟雾般消散无踪,王老头被官府锁了去。据说,在他床底下搜出了半罐人血,腥气仿佛还残存在街巷的空气中。铺子很快换了新掌柜,一切都像是被重新洗牌。我从一名学徒成了正式的裱画匠,指尖染惯了浆糊与墨香,额头的负担也轻了些。眉心那颗痣却淡了许多,不再是刺目的猩红,而像是一滴快要褪尽的朱砂,隐在肌肤深处,恍若某种宿命的痕迹渐渐模糊。

每当我裱画时,总会忍不住在画的一隅悄悄添上一片鳞。有时,它隐匿于山水图潺潺的溪水间,有时,它轻落在仕女图飘逸的裙摆上;还有时,我干脆将它描绘在空白的宣纸上,并在其旁题一行小字:某年某月,听鲛歌于老槐下。这些细小的痕迹,仿佛是我与岁月之间的私语。

有客踏入铺子,见了墙上的画,总会忍不住问道:“苏姑娘,你笔下的鲛女为何总是在哭泣呢?”那声音里带着几分好奇,又似乎夹杂着些许难以言喻的怜惜。

我轻抚着眉心那颗日渐淡去的痣,唇角悄然扬起一抹笑意:她仍在等待,等待那个能归还她鳞片的人。

其实我从未提及,每到月圆之夜,案上的鲛画总会悄然渗出细密的水痕,在宣纸上缓缓晕开,宛如有人暗自垂泪。而我总能听见那熟悉的渔歌,从后巷的老槐树下悠悠飘来。那调子清润悠扬,恰似某个雨天,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书生,在柴房中低声哼唱的曲调,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怅然与温情。

只是这一次,歌声中不再有离别的哀愁,只剩下一句轻柔的话语,如同鱼鳍悄然拂过平静的水面,泛起浅浅的涟漪,却不再惊扰心底的宁静。

晚娘,我在。

上一章 第8期:灯芯婢 民间的故事:传奇异闻最新章节 下一章 第10期:茧中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