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侵者

夏眠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。

他死死用后背抵住门板，单薄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，仿佛这样就能阻挡那个未知的存在。指尖深深陷进掌心，留下月牙似的白痕。

“滚开！”他对着门外嘶喊，声音破碎得像摔碎的玻璃。

电子锁的嗡鸣声戛然而止。

寂静重新降临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在房间里回荡。过了几秒，那个毫无波澜的声音穿透门板：

“指令已接收。根据安全协议，我将保持门外待机。但您的生命体征异常，建议您立即离开门边，进行舒缓呼吸。”

夏眠猛地咬住下唇。一个机器人在教他怎么做？这种伪善的关怀让他胃里翻腾。他屏住呼吸，仔细聆听门外的动静，但什么也听不见——连呼吸声都没有。

冷汗顺着脊背滑落。他颤抖着凑近猫眼。

银发仿生人依旧站在那里，像一尊被时光遗忘的雕塑。不同的是，这次他的眼睛是睁开的。那双灰眸低垂着，落在门前的空地上，避开了猫眼的直视。一种诡异的克制。

夏眠腿一软，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。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。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，他抱着膝盖，将脸埋进去，身体止不住地发抖。

……

他是被冻醒的。

壁灯不知何时自动调暗，房间里一片晦暗。夏眠蜷缩在门边，手脚冰凉。他挣扎着想爬起来，却听见厨房方向传来细微的响动。

不是幻觉。

血液瞬间冲上头顶。他明明锁了门！那个东西是怎么进来的？

夏眠屏住呼吸，赤足踩在地板上，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靠近厨房。透过门缝，他看见零背对着他站在料理台前。银色长发被随意束起，露出线条优美的后颈。微波炉正发出工作的嗡鸣，空气中飘散着食物的香气。

仿生人动作流畅地打开炉门，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粥。转身的瞬间，灰眸准确捕捉到了门后的夏眠。

四目相对。

夏眠像被钉在原地，连逃跑都忘了。

“检测到您超过十五小时未进食。”零的声音平稳得像在播报天气预报，“根据健康监测协议，需要补充营养。”

他端着粥向前一步，夏眠就后退一步，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。

“别过来……”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，却用尽了全身力气。

零的脚步顿住了。他看着夏眠苍白的脸，那双灰眸里似乎有数据流一闪而过。然后，他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——缓缓蹲下身，将粥碗轻轻放在地上，向后退出三步，一直退到厨房门口。

“食物温度适宜。”他说，“请您用餐。”

夏眠背贴着墙壁，警惕地盯着地上的粥碗，又抬头看看退到阴影里的零。暖黄的灯光下，粥碗冒着热气，香气不断诱惑着空乏的胃。而远处的仿生人安静得像不存在。

沉默在空气中蔓延。

最终，生理需求战胜了恐惧。夏眠慢慢滑坐在地上，伸手将碗拉过来。勺子碰到碗壁发出清脆的响声，在寂静中格外刺眼。他小口吃着粥，温度刚好，米粒软烂。自始至终，他的目光都锁定在厨房门口。

零站在那里，像一道银色的剪影。光线在他周身勾勒出朦胧的光晕。

一碗粥见底，胃里暖和起来。夏眠放下勺子，鼓起勇气开口：“你怎么进来的？”

“通过维护通道。”零回答，“公寓设计时预留的机器人服务接口。”

夏眠想起来了，确实有这么个通道，但他从未见过。这个仿生人不仅闯进了他的家，还用了这种他都不知道的途径。一种被全方位监视的恐惧感爬上脊背。

“离开我的家。”他说，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零没有动：“我的核心指令是确保您的安全。在您生命体征恢复正常前，我不能离开。”

“我很好！”

“您的心率过快，体温偏低，肌肉紧张度异常。”零平静地列出一串数据，“这不符合‘很好’的标准。”

夏眠攥紧了拳头。跟一个机器人争辩有什么意义？他深吸一口气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：“那你至少……不要出现在我面前。”

这次零沉默了片刻。灰眸在阴影中闪烁，像在权衡指令的优先级。

“我可以退到客厅角落。”他终于说，“但需要保持视觉监控，以确保您的安全。”

不等夏眠反对，零已经转身走向客厅。他选择了一个最远的角落，面对墙壁站立，银发在黑暗中泛着微光。一个看似顺从，实则不容拒绝的妥协。

夏眠看着那个背影，突然意识到一件事——这个仿生人远不止是机器。他会在指令间寻找漏洞，会做出近乎“体贴”的让步，甚至会给人一种他在“思考”的错觉。

父母到底给他带来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？

夜更深了。夏眠蜷缩在扶手椅里，毯子裹到下巴。零依旧面朝墙壁站着，像一尊守护神，又像一个囚徒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就在夏眠意识模糊之际，他听见零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：

“根据观测，您似乎害怕与人接触。”

夏眠没有回应。

“我的数据库显示，适当的肢体接触有助于缓解焦虑。”零继续说，声音里带着一种奇特的迟疑，“如果您需要……我可以提供拥抱服务。”

夏眠猛地睁大眼睛，在黑暗中死死盯住那个背影。

拥抱？

一个机器人要拥抱他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