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大朝会,紫宸殿内庄严肃穆。柳永身着崭新的绿色官袍,立于中阶官员队列之中,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审视的目光。有好奇,有轻蔑,亦有不易察觉的敌意。
龙椅上,仁宗皇帝神色平静,听着朝臣们奏对。当议题转到“厚农桑,劝耕织”时,他目光扫过班列,缓缓开口:“朕闻新任户部判官柳永,在丹徒县曾推行新农具,编劝农歌谣,颇有成效。柳卿,上前奏对。”
刹那间,所有目光聚焦于一身。柳永深吸一口气,从容出列,躬身施礼:“臣在。”
“且将你在丹徒所为,细细道来。务求切实,勿尚空谈。”
“臣遵旨。”柳永声音清朗,不疾不徐,“臣在丹徒,见农具老旧,耕作费力,乃借鉴古法,改良曲辕犁、推广耧车。此非臣之独创,实乃集民间工匠之智,加以引导。又因百姓多不识字,故编俚语歌谣,使童子传唱于田埂,妇人吟诵于灶间,使深耕、选种、施肥之法,口耳相传……”
他没有引经据典,而是用最平实的语言,讲述如何发动木匠打造新农具,如何让老农在对比中接受新事物,如何利用童谣打破知识传播的壁垒。他提到了具体的数据——用了新犁后,耕深增加几何,效率提升几成;提到了真实的案例——赵家庄的赵老汉,因精耕细作,一季多收了几石粮。
“……故臣以为,厚农桑非止于下发公文,更在于俯身田间,察民之需,导民之利,化繁为简,使良法真正落地生根。”
殿内一片寂静。许多原本抱着看“词人论政”心态的官员,神色渐渐变得认真。柳永的奏对,没有华丽的辞藻,却充满了泥土的气息和务实的精神,这与他们想象中的“浪子词人”截然不同。
仁宗微微颔首,眼中闪过一丝赞许:“依卿之见,若于全国推行此类举措,首要为何?”
“回陛下,首要在于‘择官长’。”柳永毫不犹豫,顺势切入新政核心,“需选派通晓民情、务实肯干之官员,深入地方,而非仅仅坐守衙斋。且需给予这些官员一定自主之权,使其能因地制宜。若处处掣肘,再好的政令亦是空文。”
他话音未落,御史中丞王拱辰便出列反驳:“陛下!柳永此言,看似有理,实则暗藏祸心!若放任地方官员自主其事,岂不坏了朝廷纲纪法度?且其人所言‘俚语歌谣’,粗鄙不文,以此教化,有损朝廷体统!”
柳永尚未回应,欧阳修已挺身而出:“王中丞此言差矣!诗三百篇,大半出自民间歌谣。只要能利民生,启民智,何必拘泥于文野之分?至于地方自主,乃是在朝廷法度框架之内,给予灵活处置之权,何来坏纲纪之说?”
范仲淹也沉声道:“陛下,柳永在丹徒、江阴之政绩,便是‘择官长’与‘厚农桑’最好之例证。若所用非人,再完善的政令亦是徒劳。”
朝堂之上,顿时分为两派,争论不休。柳永立于风暴中心,神色平静。他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
最终,仁宗抬手制止了争论:“柳卿所奏,颇切实际。着三司、吏部详议,于京东、西两路先行试点。柳永。”
“臣在。”
“朕观你于实务颇有见地,且文采亦足。着加授**馆阁校勘**,参与编修《地理志》,望你博采地方见闻,裨益著述。”
“臣,谢陛下隆恩!”柳永深深叩首。馆阁校勘虽品阶不高,却是清要之职,能接触大量档案典籍,更重要的是,这标志着皇帝对他能力的进一步认可。
【系统】提示浮现:
【完成朝会奏对,推动新政试点】
【奖励:积分+300,声望+500】
【获得新职务:馆阁校勘】
【解锁新权限:查阅馆藏档案(部分)】
退朝后,柳永走出大殿,阳光有些刺眼。欧阳修走近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今日应对得宜,尤其是那句‘俯身田间’,深得官家之心。”
范仲淹亦微微颔首,低声道:“馆阁之职,正好方便你查证一些事情。不过,需更加谨慎。”
柳永明白范公所指。他新任的馆阁校勘,隶属于崇文院,而崇文院的管理者之一,正是晏殊。
回到临时下榻的驿馆,柳永立刻开始整理思绪。馆阁校勘的职责是编修典籍,而《地理志》的编修,必然涉及各地物产、漕运、关隘……这或许是一个绝佳的机会,可以名正言顺地调查与“珊瑚”(精铁)走私相关的地理路径与官府文书往来。
他铺开纸张,准备拟写一份查阅档案的清单。窗外,汴京的天空湛蓝如洗,但他知道,这平静的表面下,暗流只会愈发汹涌。晏殊的警告,王拱辰的敌意,范府中那缕神秘的冷香,还有谢玉英提供的线索……千头万绪,都将在这座辉煌的帝都中,逐渐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。
而他,已然身在网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