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月不居,时节如流。柳永在西湖之畔的讲学与著述生涯,倏忽间又是十载春秋。永嘉书院声誉日隆,已成为江南士子心中一处圣地,虽不授科举时文,然其“文行合一”之风,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越来越多的读书人。《乐章集》与《安民集》屡次再版,其文学价值与思想光芒,历经时光打磨,愈显璀璨。
然而,常年伏案的辛劳,早年宦海浮沉、乃至颠沛流离积下的隐疾,加之年岁渐高,柳永的身体终究是不可避免地走向衰颓。先是目力不济,需借助水晶镜片方能阅读书写;继而春秋时节,易感风寒,咳嗽之声,时常在寂静的“耆英庐”内响起。
谢玉英忧心不已,延请杭州名医,悉心调养。书院学子们更是轮流值守,煎药送水,侍奉榻前。柳永自己却颇为豁达,常笑对众人言:“死生亦大矣,岂不痛哉?然吾辈读书人,但求仰不愧于天,俯不怍于人,中间能留几行字与后人,便不算虚度。今书院已成,著述将毕,更有尔等英才继起,老夫复有何憾?”
话虽如此,他心中仍惦念着那部凝聚了毕生心血的巨著。在精神稍好的时候,他便让弟子们将书稿搬到榻前,口述由弟子代笔,进行最后的修订与润色。这部包罗万象的著作,他最终定名为《**文脉通义**》,意欲打通经史子集与实务格致,探寻文明传承与发展的内在理路。
这一年初冬,西湖下了第一场薄雪。雪花静静地落在孤山,落在“耆英庐”的瓦檐上。柳永的精神似乎好了些,他倚在榻上,望着窗外琉璃世界,对守在身边的几位亲近弟子及谢玉英缓缓说道:“吾一生,始于风月,经于忧患,终于著述。词章小道,然情之所钟;仕途坎坷,然志之所向;书院著述,然道之所存。尔等当谨记,‘文行合一’非空言,需以赤子之心,察世间疾苦,以切实之学,谋生民福祉……”
他的声音渐低,目光却依旧清亮,仿佛穿透了漫天飞雪,望向了极其遥远的地方。他的手微微抬起,似乎想再指点什么,最终却缓缓落下,轻轻覆在那一叠厚厚的《文脉通义》书稿之上,阖然长逝。
面容平静,如同睡去。
室内一片寂静,唯有窗外雪落之声。良久,压抑的悲泣声才低低响起。
柳永病逝于西湖畔的消息,如同冬日的寒潮,迅速席卷了杭州,继而传遍江南,最终抵达了汴京。
仁宗皇帝闻讯,默然良久。他想起那个在丹徒防疫、在江阴查私、在泉州肃奸的能吏,想起那个在金殿之上慷慨陈词“臣出身的不是勾栏,是民心”的硬骨词臣,更想起那个功成身退、潜心著述育人的山林隐士。他下旨,追赠柳永为**礼部尚书**,赐谥号“**文正**”。
“文正”二字,乃人臣极誉,非德行纯粹、功业卓著者不能得。此谥一出,朝野震动。虽有少数保守者私下非议,认为柳永早年行止有亏,难当此谥,但更多的人都明白,这是朝廷对柳永一生功业,尤其是其晚年致力于文教传承的最高肯定。
遵从柳永生前“一切从简”的遗愿,葬礼并未大操大办。然而,出殡那日,情景却足以撼动天地。
杭州城内外,百姓闻讯,自发缟素,万人空巷。送葬的队伍从孤山脚下一直延伸到城外,白茫茫一片,望不到尽头。曾经受过柳永恩惠的盐民、漕丁、农人、商贩,乃至许多只因读过他的词、受过他书院理念影响的普通读书人,都赶来送他最后一程。哭声震野,纸钱如雪,飘落在素裹的西湖山水之间。
与此同时,一个更令人动容的景象出现了。汴京、扬州、丹徒、江阴、泉州……凡柳永曾任职或留下足迹的地方,当地的歌妓乐工,竟不约而同地罢市歇业,聚集于当地最繁华的楼阁或码头,素衣淡妆,弹唱起柳永生前所作的《雨霖铃》、《望海潮》、《八声甘州》等词曲。哀婉的歌声随着寒风传得很远很远,仿佛在为这位真正懂得她们悲欢、曾以词笔为她们留下生命印记的知己送行。
“不愿穿绫罗,愿依柳七哥;不愿君王召,愿得柳七叫;不愿千黄金,愿中柳七心;不愿神仙见,愿识柳七面……” 不知是哪位歌女起的头,这首不知何时流传开来的、带着几分凄艳与决绝的民谣,在各地的哀歌声中隐隐回荡,为这场民间的悼念,更添了几分悲情与传奇色彩。
【系统】界面,那一直微弱闪烁的光点,在柳永灵魂脱离躯壳的刹那,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、温暖而浩瀚的光芒,如同文曲星降世,照耀千古:
系统【终极任务“文脉永续”判定……】
系统【《文脉通义》核心思想已确立,永嘉书院传承体系已建立,文学与思想影响力已深度植入时代脉络……】
系统【任务完成度:98%】
系统【逆天改命成功!宿主灵魂与“千古词宗”命格彻底融合!“文星永耀”状态恒定!】
系统【系统使命终结,即将消散……感谢相伴,愿文光长存……】
光芒渐渐收敛,最终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,融入那奔流不息的历史长河之中,再无痕迹。
柳永的墓,依其遗愿,建在孤山南麓,面对着他钟爱一生的西湖。没有宏伟的陵寝,只有一方青石墓碑,上面刻着他生前自己拟定的墓志铭:
“**奉旨填词柳三变,白衣卿相柳青天。耆英庐主柳永,长眠于此。词写风情万种,心系黎庶千家。文脉通义未竟,留待后贤续华。**”
简单,却道尽了他复杂而辉煌的一生。
雪依旧在下,覆盖了山峦,覆盖了墓冢,也仿佛要将这无尽的哀思与传奇,一同封存在这西湖的山水之间。
一代词圣,千古文宗,就此落幕。
然其词,其文,其精神,其开创的事业,已如这西湖之水,深深浸润了这片土地,并将随着时光的河流,奔涌向更加遥远的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