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圆觉的老虎
圆觉最后还是没能成为画老虎的高手。
他十八岁那年受了具足戒,法号改成了“明心”,可寺里的老和尚们还是习惯叫他圆觉。他成了迦兰寺最年轻的管事僧,管着后山的药圃,种满了月徊当年提过的冰蚕花。
药圃的石桌上,总摆着一支磨得光滑的炭笔。那是月徊教他画老虎时用的,笔杆上还留着她浅浅的指痕。
有香客来药圃采花,见他对着空画板发呆,好奇地问:“明心师父,您在画什么?”
他会指着圃里新开的冰蚕花,笑得腼腆:“画老虎呢。”
香客们总觉得奇怪,冰蚕花生得纤弱,怎么看也和威风的老虎沾不上边。只有圆觉知道,月姐姐画的老虎,眼睛里是有光的——像她看着玄昭师父时,那种藏在温柔里的亮。
他后来见过玄昭将军很多次。将军每年雪落时都会来寺里,站在晒经阁前看壁画,一站就是一整天。圆觉会泡上一壶雪莲花茶,放在他手边,就像当年月姐姐托他转交汤罐那样。
“将军,”他鼓起勇气说过一次,“月姐姐画的老虎,我试着画了画,您要不要看看?”
玄昭将军看着他递过去的画,画里的老虎缩在冰蚕花丛里,一点也不威风,倒像只乖顺的猫。他的指尖在画上轻轻顿了顿,低声说:“画得很好。”
那天将军走后,圆觉在晒经阁的角落捡到一块碎瓷片,是月姐姐当年摔碎的茶盏残片,上面还留着半朵描金的莲花。他把瓷片收好,和那支炭笔放在一起。
他想,月姐姐大概是天上的神仙吧,来人间走了一遭,留下些念想,就又回去了。而他们这些被念想缠住的人,只能守着回忆,慢慢变老。
2.赵珩的棋
镇北侯府的二公子赵珩,后来成了京城里有名的棋手。
他的棋风温润,却总在收官时留一丝缺憾,让人看着心头发痒。有人问他:“赵公子这棋,明明能赢,为何总留余地?”
他会捻着棋子笑:“太满了,就没意思了。”
只有他自己知道,这习惯是从何时开始的。
那年从迦兰寺回去后,他总想起月徊。想起她坐在风语小筑的炉边,手里捧着茶杯,说“江南的雨,下起来是缠缠绵绵的”;想起她讲冰蚕花的习性,眼神清亮得像含着雪光;想起她看着玄昭时,那种明明在意却又刻意疏远的模样。
他派人查过月徊的来历,查到她半年前出现在苏州,带着一幅《烟雨归舟图》,画里的孤舟船头,站着个模糊的身影,像极了迦兰寺壁画上的飞天。再往前,便什么也查不到了,仿佛她是从画里走出来的。
赵珩把那幅《烟雨归舟图》拓了下来,挂在自己的棋室里。他常对着画下棋,对面的空位总摆着一杯冷茶,像在等什么人。
他后来见过很多女子,有江南来的才女,有北境的侠女,甚至有和月徊眉眼有三分像的世家小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