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京的旨意下达得比预想中更快。三日后,尤夏与凌炎柯便要启程。
这三日里,京城表面依旧歌舞升平,茶楼酒肆间传来的依旧是吟诗作对与市井笑谈。然而在暗处,却涌动着一股看不见的暗流。
尤夏趁一日清晨,独自去了城南的染坊。那是她父亲——城主尤峰贤——早年为安置流民而开设的官营作坊,如今虽交由官府代管,却仍在她的暗中照看之下。她此行的目的,是确认最后一批从西境运来的蓝色绸缎——那是一种只在西境高海拔地区才能织出的布料,色泽深沉,带着一种难以仿制的光泽。
可当她翻到账册的最后几页时,却发现原本密密麻麻的供货记录,被人整齐地撕去了半页。撕痕处的毛边还未完全磨损,显然是不久前才动的手脚。
尤夏有人在掩盖痕迹。
尤夏低声道,指尖轻抚那粗糙的边缘,眼中闪过一抹冷意。她能感觉到,这不是单纯的商业秘密,而是有人在刻意切断线索——而这线索,很可能与她即将前往的西境有关。
与此同时,凌炎柯则在兵部调阅西境边防图。作为新任钦差,他有权查阅一切与边境防务相关的机密。边防图上,西境的山川河流、关隘要道,全都标记得一清二楚。然而,当他带着密图骑马返回尤府时,却在一条僻静的巷口遭遇截杀。
刺客蒙着黑布,刀法狠辣,每一招都直指要害。显然,对方的目标不是他的性命,而是他怀中的边防图。凌炎柯反手一剑逼退敌人,趁势踢翻旁边的木桶,酒液泼洒一地,让对方脚步一滞。
短短十几个回合,刺客见势不妙,虚晃一招后迅速遁走。凌炎柯并未追击,而是蹲下检查对方掉落的东西——一枚雕着银蛇的铜扣。铜扣做工精细,蛇身缠绕成环,蛇瞳漆黑,仿佛在暗处窥视。
凌炎柯西境的部落……
他喃喃道,眼底闪过一丝凝重。
夜色渐深,尤府后院的小亭里,灯火摇曳。尤夏与凌炎柯对坐在石桌旁,交换各自的发现。
凌炎柯看来,我们还没离开京城,就已经被盯上了。
凌炎柯将铜扣放在石桌上,火光映得蛇瞳森冷。
尤夏而且,这动手的人,很可能就藏在京城里。
两人对视片刻,心中同时生出一个念头——将计就计。表面上,他们会按部就班地准备行装,让外界以为他们毫无察觉;暗地里,他们会布下反制之局,引蛇出洞,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推动这一切。
于是,接下来的两天,尤夏忙着与商贩讨价还价,置办西行所需的物资;凌炎柯则频频拜访旧友,似乎只是在告别。但暗地里,他们各自安排了人手,监视可疑人物的动向。
然而,事情的发展依旧出乎他们的意料。临行前夜,尤夏在自己的闺房里发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。信纸粗糙,墨迹却很新,上面只有短短八个字——
西境非境,人心是局。
尤夏反复咀嚼这八个字,直到烛火将信纸边缘烤得微微卷起。她将信投入烛火中,看着它化作灰烬,眸色沉如夜色。
次日清晨,天色微亮,车马缓缓驶出京城。城门在身后缓缓闭合,沉重的声响像是为这段未知的旅途敲下了第一记鼓点。西境的风,已带着一丝隐约的杀意。
西境的路比他们想象中更崎岖。沿途黄沙漫天,风声像野兽的低吟。偶尔能看到远处的驼队,像一串缓慢移动的黑点,消失在地平线尽头。
车队在一处废弃驿站暂歇时,尤夏注意到远处山脊上有几个黑影一闪而过。那不是商旅,也不是寻常的牧人,他们的动作迅捷而隐蔽,显然是在跟踪。
凌炎柯看来,他们没打算在京城就罢手。
凌炎柯勒紧缰绳,眼底闪过一丝冷意。
傍晚,正当他们准备生火做饭时,驿站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。数匹快马冲入院中,骑手个个手持弯刀,面罩遮脸,只露出一双双狠厉的眼睛。
“杀!”为首的人一声低喝,刀光立刻映亮了半边天。
凌炎柯翻身上马,长剑出鞘,直迎上去。尤夏则迅速从马车上取出一个早已备好的火油囊,将它抛向驿站门口。火光骤起,暂时逼退了第一波攻势。
混战中,尤夏发现其中一名骑手腰间挂着一枚铜扣——与凌炎柯在京城刺客身上找到的几乎一模一样,只是这枚铜扣上的银蛇眼睛镶嵌着红色宝石。
尤夏这不是普通的部落追兵,而是来自更高层的力量。
尤夏厮杀持续了近半个时辰,敌人才策马退去。驿站的院墙被烧成焦黑,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焦糊味。
凌炎柯看来,西境的局,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。
尤夏望向夜色深处,那里仿佛潜伏着无数双眼睛,正等待着他们踏入下一个陷阱。
夜深人静,风声渐息。尤夏与凌炎柯坐在驿站残破的门槛上,借着余烬的微光,仔细查看那枚新得到的铜扣。
尤夏可他们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?我们此行,名义上是巡边,实际上……
凌炎柯实际上,是查西境总督的贪墨案。
凌炎柯如果王庭与总督暗中勾结,那我们面对的,就不只是地方势力,而是整个西境的权力网。
尤夏沉默片刻,抬头望向星空。西境的夜空比京城更清澈,繁星密布,却也更冷。她忽然意识到,那封匿名信中的“人心是局”,或许比他们想象的更残酷——在这片土地上,敌人可能不只是挥刀的刺客,还有笑脸相迎的盟友。
凌炎柯明天一早,我们就离开这里。
凌炎柯收起铜扣,“先去黑榆关。那里是进入西境腹地的必经之路,也是总督的势力范围。我们就在那里,开始真正的较量。”
尤夏点头,站起身来,拍了拍衣角的尘土。她知道,从踏入西境的那一刻起,他们已经没有退路。
而在不远处的沙丘后,一个黑影正静静注视着驿站的方向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手中的信号箭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,消失在远方的黑暗里。
一场更大的风暴,正在逼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