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让可可恐惧的事情,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。
希宇眼中的惊惧和茫然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,反而凝固成了一种更深沉的、带着隔阂的疏离。他不再抗拒可可的靠近,甚至允许她喂水、擦拭,但他的眼神始终是空洞的,像是在看一个……熟悉的陌生人。
直到他怯生生地、带着残留的恐惧,小声地问出那句话:
“警官……姐姐……我……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?”
“警官姐姐”……
“回家”……
这几个字像淬了冰的针,狠狠扎进了可可的心脏最深处,瞬间让她浑身冰凉。
他记得她是“警官”,是那晚逮捕他的人。
他也模糊地记得她的善意,所以称呼她“姐姐”。
但他不记得他们的家,不记得那本鲜红的结婚证,不记得无数个相拥而眠的夜晚,不记得她为他精心烹制的每一餐饭,不记得她为他流过的无数眼泪和立下的誓言……
他记忆的锚点,真的被那巨大的创伤硬生生地拽回了原点,拽回了那个冰冷、误解、充满绝望的初遇之夜。所有后续的温暖、依赖、亲密无间,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手从他的脑海里彻底抹去,只留下最初那个带着手铐印记的、模糊而恐惧的轮廓。
这一刻,可可的心痛达到了顶点。那种感觉,仿佛她倾尽所有心血搭建起来的、属于他们两人的小小世界,在眼前轰然崩塌,碎成了齑粉,而站在废墟中的希宇,却茫然不知这里曾是他的乐园。
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,但她强行忍住了哽咽。她知道,此刻任何过度的情绪流露,都可能加深希宇的恐惧和混乱。
她深吸一口气,用力眨了眨眼,逼回泪水,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柔和、不带任何压迫感的笑容。她伸出手,没有去碰他,只是轻轻放在他自己能看到的地方,用一种近乎哄劝的、极其平稳的声线说:
“这里就是家呀,希宇。你看,这是我们的房间,我们的床。”她慢慢地环视四周,指向那些熟悉的摆设,试图用环境来唤起一丝微弱的连接。
然后,她看向他,眼神里没有失落,只有无尽的耐心和一种重新开始的决绝:
“不记得了也没关系,希宇。我们重新认识一次,好不好?”
“我叫可可,是你的……”她顿了顿,将“妻子”这个词咽了回去,换成了一个更安全、更基础的称呼,“……是你的姐姐。我会在这里陪着你,保护你,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,仿佛在重新播下一颗信任的种子。
对她而言,这无疑是一场沉重的打击。但看着希宇那纯净却空洞的眼睛,她知道,自己没有时间沉溺于心碎。退行到了原点又如何?不过是把走过的路,再用加倍的耐心和爱意,重新走一遍。
这一次,她会走得更慢,更稳,用更坚实的步伐,带他走出这片记忆的荒漠。只要他还在她身边,她就拥有无穷的勇气,从负起点,再次向他靠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