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夕桐把那本写满“等待”的日记本藏进书包最深处,像守护一个易碎的秘密。每天清晨,她会对着升起的朝阳默念一句“今天也要加油”,既是说给自己,也是说给千里之外那个沉睡的少年。
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个周末,陈瑶拉着她去逛书店。在教辅书区,沈夕桐的目光忽然被一本物理竞赛题集吸引——封面上印着的例题,正是江岫白以前总爱考她的“陷阱题”。她伸手取下书,指尖拂过烫金的书名时,忽然想起他说过“等你考上重点高中,我就把这本题集送给你当贺礼”。
“怎么不走了?”陈瑶回头看她,“这本太难了,你现在看有点早吧?”
沈夕桐摇摇头,把书放进购物篮:“先买着,以后总会用到的。”
她想,等江岫白醒过来,她要告诉他,自己不仅会做这些题,还能给他讲更简便的解法。就像以前那样,他敲她的后脑勺,她用练习册拍他的胳膊,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的草稿纸上,满是细碎的光斑。
寒假前夕,学校组织去敬老院慰问。沈夕桐被分到陪一位老奶奶聊天,老人的孙子也是因为车祸卧病在床,说起时总抹着眼泪:“医生说要看缘分,缘分到了,他就醒了。”
沈夕桐握着老人的手,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些。她给老人讲自己的学习,讲北方的冬天,讲初中时和朋友的趣事,只是在提到“篮球”“南方”这些词时,会下意识地停顿。
离开敬老院时,老奶奶塞给她一个平安结:“孩子,把这个带在身上,会有好运的。”
沈夕桐把平安结系在书包拉链上,红色的丝线在寒风里轻轻晃动,像一点不灭的星火。
南方的医院里,江岫白的手指动了动。守在床边的妈妈惊喜地喊来医生,仪器上的心跳曲线有了细微的波动。医生检查后说:“有好转的迹象,多跟他说说话,刺激他的神经。”
从那天起,江妈妈每天都会读沈夕桐寄来的错题本。那些清秀的字迹,娟秀的批注,甚至偶尔画在页边的小笑脸,都像是带着魔力,让病床上的少年睫毛微微颤动。
“小白,你看这道题,”妈妈指着一道物理题,“夕桐写了三种解法,比你以前教她的还厉害呢。”
“她还画了梧桐叶,说北方的叶子比南方的大,”妈妈翻到后面,声音哽咽,“她说等你醒了,就寄一片最大的给你。”
江岫白的呼吸似乎变得平稳了些,眉头舒展了些,像是在认真听着。
除夕夜,沈夕桐坐在电视机前,手里攥着手机。春晚的歌舞很热闹,爸妈在厨房忙碌着,她却总忍不住看手机屏幕。零点的钟声敲响时,她编辑了一条短信,发给那个早已记在心里的号码:“江岫白,新年快乐。我在等你。”
消息发送失败的提示弹出来,她却没有删掉。仿佛只要发出去了,他就一定能收到。
大年初二,陈瑶发来一张照片,是她表姐在南方医院附近拍的。照片里,医院门口的玉兰花苞鼓鼓的,像马上要绽放。“表姐说,那边的春天来得早,”陈瑶发消息说,“也许等花开了,他就醒了。”
沈夕桐把照片设成手机壁纸,每次解锁屏幕,都能看到那些饱满的花苞。她开始在错题本的最后一页画玉兰花,一笔一划,认真得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。
高二下学期开学时,沈夕桐的名字稳稳地挂在年级榜首。班主任在班会上表扬她:“沈夕桐同学不仅成绩优异,心态也很沉稳,值得大家学习。”
她站在讲台上发言,目光平静地扫过全班:“我想送给大家一句话——‘等待也是一种力量,只要心里有光,再长的黑夜也会过去’。”
台下响起掌声,她看到陈瑶眼里闪着泪光,知道她懂这句话的意思。
三月的一天,沈夕桐收到一个匿名包裹,来自南方。拆开一看,是一片干枯的银杏叶,和江岫白以前寄给她的那片很像,只是背面用铅笔写着一个小小的“醒”字。
她握着那片叶子,忽然蹲在地上哭了。不是难过,是激动,是释然,是积压了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。
南方的医院里,江岫白缓缓睁开了眼睛。模糊的光影里,他看到妈妈惊喜的脸,听到仪器的滴答声,还有窗外传来的鸟鸣。
“小白,你醒了!”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你终于醒了!”
江岫白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发不出声音。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,那里放着沈夕桐的错题本,翻开的那页上,画着一片大大的梧桐叶,旁边写着:“等你。”
他的嘴角,缓缓勾起一个微弱的弧度。
北方的教室里,沈夕桐把那片银杏叶夹进日记本。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纸上,“醒”字的笔画被照得透亮。她拿起笔,在新的一页写下:“春天来了。”
窗外的梧桐树枝桠上,冒出了嫩绿的新芽,像无数个小小的希望,在春风里轻轻摇曳。
她知道,漫长的等待还没有结束,他醒来后还要面对康复的难关,还要重新适应这个世界。但她不怕,因为她心里的光从未熄灭,因为她知道,那个在蝉鸣里向她奔跑的少年,正在穿过寒冬,朝着她的方向,慢慢走来。
而那些写在错题本里的话,画在页边的画,寄往南方的信,都成了这场守望里最温暖的注脚,见证着两个少年在时光里的约定——无论相隔多远,无论等待多久,都要在春暖花开时,笑着重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