答应给周砚当向导的第二天,沈夕桐特意穿了件红色的羽绒服,在镜子前转了两圈,李萌的视频电话正好打过来。
“穿这么喜庆?约会去啊?”屏幕里的李萌挤眉弄眼。
“就……带他吃个饭。”沈夕桐拉了拉衣襟,有点不好意思。
“铁锅炖是吧?我跟你说,这可是我们北方的‘爱情催化剂’,”李萌压低声音,“记得多放点粉条,缠绵悱恻的那种。”
沈夕桐被她说得笑出声,挂了电话,陈瑶已经在门口等得不耐烦:“再不走周砚学长该冻成冰雕了!”
两人赶到约定的路口,周砚果然站在公交站牌下,手里捧着两杯热豆浆,看到沈夕桐的红羽绒服,眼睛亮了亮:“这身真好看,像小太阳。”
简单的赞美让沈夕桐的脸颊发烫,接过豆浆时指尖碰在一起,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回手,气氛忽然变得有点微妙。
“陈瑶呢?”周砚环顾四周。
“她收拾去瑞士的行李,他们教授让他们早点去”沈夕桐解释道。
这借口拙劣得明显,周砚却配合地说:“那太可惜了,听说铁锅炖要抢着吃才香。”
铁锅炖馆子藏在老巷子里,门口挂着红灯笼,墙上爬满干枯的爬山虎。老板是个爽朗的东北大叔,看到沈夕桐就喊:“小桐来了?还是老样子,排骨炖豆角?”
“嗯,再加一份贴饼子,”沈夕桐熟门熟路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,“给我朋友尝尝。”
周砚看着墙上的菜单,好奇地问:“这锅是直接在桌上炖的?”
“对啊,”沈夕桐指着桌中央的铁锅,“先炒排骨,再加豆角土豆,最后贴一圈玉米饼,炖得咕嘟咕嘟冒热气,香得很。”
说话间,老板端着一大盆食材过来,铁锅里的油“滋啦”一响,排骨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。周砚看得认真,像在研究什么重要项目,连老板调侃“小伙子看傻了”都没反应。
“他平时看项目也这样,”沈夕桐笑着跟老板解释,“特别专注。”
“那是好事,”老板麻利地往锅里加调料,“专注的小伙子,运气都不会差。”
饼子贴在锅边,很快就鼓起金黄的边。沈夕桐给周砚盛了碗汤:“先喝点暖暖胃,这汤熬了三个小时呢。”
周砚尝了一口,眼睛瞬间亮了:“比南江的排骨汤浓多了,带着点糊香,特别好喝。”
“那是,”沈夕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,“我们北方的炖菜,讲究的就是一个‘入味’。”
两人边吃边聊,周砚说起他二叔家的趣事——他堂弟总缠着他教创业,结果把零花钱赔在了校门口的小卖部;二婶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包饺子,说“吃饺子才叫过年”。沈夕桐听得津津有味,偶尔插两句家乡的习俗,气氛融洽得像锅里咕嘟冒泡的汤。
“其实我这次来北方,还有个私心,”周砚忽然说,放下手里的筷子,“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,我从小在南方长大,不了解北方的春节,所以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水土,养出你这样的姑娘。”
沈夕桐的心跳漏了一拍,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,不敢看他:“就……很普通的北方小城啊,冬天冷,夏天热,没什么特别的。”
“可你在这里长大啊,”周砚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,“这里的每一条街,每一棵树,都藏着你的过去,我想了解。”
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,落在他的侧脸上,睫毛的影子投在脸颊上,温柔得像幅画。沈夕桐忽然想起陈瑶的话——“喜欢一个人,就会想了解她的全部”。
“吃完饭,我带你去个地方吧,”她抬起头,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,“不是什么有名的景点,但对我来说,很特别。”
周砚眼睛一亮:“好啊。”
沈夕桐带他去的是城郊的护城河边。冬天的河面结了厚厚的冰,几个小孩穿着冰鞋在上面滑来滑去,笑声顺着风飘过来。岸边的老柳树光秃秃的,枝条在风中摇晃,却有种萧瑟的美。
“我小时候总来这儿,”沈夕桐指着河边的石阶,“夏天在柳树下看书,冬天就跟陈瑶在冰上打雪仗,摔得浑身是泥,回家被我妈追着打。”
周砚想象着她小时候的样子,扎着羊角辫,穿着厚厚的棉袄,在雪地里跑起来像只笨拙的小企鹅,忍不住笑了:“肯定很可爱。”
“才不,”沈夕桐瞪了他一眼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,“那时候总跟江岫白吵架,他总抢我的烤红薯,说‘女生吃太多会胖’。”
这是她第一次在周砚面前,坦然地提起江岫白,没有回避,没有怅惘,只有对往事的释然。
周砚没有说话,只是安静地听着,眼里带着理解的温柔。
“他现在在瑞士康复,情况越来越好,”沈夕桐望着结冰的河面,轻声说,“陈瑶下个月去看他,我让她带了封信,说‘谢谢你出现在我的青春里’。”
“你很勇敢,”周砚说,“能坦然面对过去,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。”
“可能是因为……身边有了让我觉得安心的人吧,”沈夕桐的声音很轻,像怕被风吹走,“不用总想着过去,也能对未来有期待。”
周砚的脚步顿住了,转头看着她,眼里的光像冰面反射的阳光,亮得惊人。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最终却只是笑着说:“那我们去滑冰吧?我小时候滑过旱冰,应该差不多。”
租冰鞋的大爷给他们拿了两双红色的冰鞋,沈夕桐熟练地穿上,刚站起来就被周砚拉住了手:“我不太会,你扶着我点。”
他的手心很暖,牢牢地牵着她的手。沈夕桐被他拉着,在冰面上慢慢滑动,偶尔他没站稳,两人就一起摔在雪地上,笑声混着冰碴子的脆响,格外动听。
“你是不是故意的?”沈夕桐拍着身上的雪,看着笑得像个孩子的周砚。
“绝对没有,”周砚举起手作投降状,眼里却藏着狡黠的笑意,“主要是你拉着我,就算摔了也觉得开心。”
夕阳西下时,两人坐在河边的长椅上,分享最后一块烤红薯。周砚的手机响了,是他二叔打来的,说晚上家里有聚餐,让他早点回去。
“我得走了,”他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雪,“后天就要回南江了。”
“这么快?”沈夕桐有点意外。
“嗯,项目上有点事,得提前回去处理,”周砚看着她,眼里带着点不舍,“本来还想多待几天,请你吃二婶包的饺子。”
“下次吧,”沈夕桐笑着说,“下次你来,我再带你吃遍这里的好吃的。”
“下次……”周砚重复了一遍,像是在确认这个约定,“好,一言为定。”
送周砚到巷口时,他忽然从背包里拿出个东西递给她——是个小小的录音笔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我把今天你说的话,还有护城河边的笑声都录下来了,”周砚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,“回南江想你的时候,就听听。”
沈夕桐握着录音笔,冰凉的金属外壳下,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心跳。她从口袋里拿出个东西递给他——是枚用红绳串着的山楂核,打磨得光滑圆润。
“这是我小时候在护城河捡的,”她说,“听说山楂核辟邪,给你带着,路上平安。”
周砚小心翼翼地接过来,放进贴身的口袋里,像是握住了什么稀世珍宝。
“那我走了,”他后退一步,朝她挥手,“回南江见。”
“回南江见。”沈夕桐站在原地,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,手里的录音笔还带着他的温度。
北方的风依旧凛冽,可她的心里却像被铁锅炖的热气包裹着,暖烘烘的。这场意料之外的重逢,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,让原本平静的涟漪,泛起了更温柔的波澜。
她知道,有些约定,一旦说出口,就会在心里生根发芽。而她和周砚的故事,就像这护城河里的冰,看似平静,底下却藏着涌动的暖流,只等春天一来,便会融化成温柔的河,载着彼此的期待,流向更远的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