\[正文内容\]
玻璃舱内壁结满冰霜。我的手指在雾气里划动，试图看清外面的情形。陈默的身影在红光中忽隐忽现，他的肩膀在流血，却还在往控制台前移动。
"别碰那个按钮！"走廊传来苏婉儿的喊声。
我猛地转身，看见她举着枪冲进来。她的白大褂被撕裂了一角，头发散乱地垂在眼前。
"林晚，听着。"她边喘气边说，"你必须立刻离开那里。那个舱体不是救你的工具，是困住你的枷锁。"
我回头看陈默。他正把掌心按在扫描仪上，血迹在玻璃表面晕开。警报声突然变了调，变成尖锐刺耳的蜂鸣。
"你们到底在做什么？"我的声音发颤。
陈默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。"让她走。"他对苏婉儿说，"这是我们的约定。"
"可你答应过不会用自己做媒介！"苏婉儿的枪口微微下垂，"陈默，你明知道意识转移需要完整的脑神经网络，你现在这样……"
我抓住舱壁扶手："够了！谁来告诉我真相？"
陈默转过身。他的左臂已经抬不起来，整个人靠在操作台上支撑身体。
"你每次醒来，都是我把你送回去。"他说，"但这次不一样。这次我找到了让数据实体化的方法。只要你离开这里，我就能……"
"用你的大脑做服务器？"苏婉儿打断他，"让他永远困在虚拟空间里当你的替身？"
我愣住了。显示屏突然全部亮起，画面闪烁着各种时间点的监控录像。我看到自己无数次从病床上醒来，又无数次被陈默重新送回梦境。每一次的结束画面，都是他倒在操作台前的场景。
"为什么？"我问，"为什么要反复这么做？"
"因为你死了。"苏婉儿的声音很轻，"三年前那场车祸后，医生就宣布你脑死亡了。但他……"她看向陈默，"他偷偷保存了你的脑电波数据。"
陈默咳出一口血。
"那天我本该陪你去医院复诊的。"他说，"如果我没迟到……"
"够了。"我伸手按下舱门开关。门没有反应。
"你在密码输入器上留下的每个数字，都是我们共同经历的重要时刻。"他继续说，"19970416，是你第一次牵我的手的日子。那天你说要和我私奔，结果只跑到城郊就饿得走不动路。"
我想起来了。那个黄昏，梧桐叶落在我们头顶。我说想去海边看日落，他却背着我去买了糖炒栗子。
"所以这次也一样。"他的手指摸索着胸前的项链扣，"你会带着记忆离开，而我会留在这里，成为你生命里的最后一个秘密。"
苏婉儿突然开枪。陈默应声倒地时，我撞在舱壁上。血从他太阳穴渗出来，在地面汇成暗红色的水洼。
"密码错了。"她说，"真正的出口在这里。"
我看着她的枪口转向控制台。她按下某个键，整面墙的显示屏瞬间熄灭。玻璃舱发出机械运转的声响，底部开始升起白雾。
"走！"她喊道。
我却扑向陈默。他的身体还温热，手指蜷曲着像是要抓住什么。我把项链拽下来，金属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：请带她去看海。
警报声戛然而止。整间实验室陷入黑暗。唯有陈默的瞳孔还泛着微弱的蓝光，像是最后的数据残影。
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苏婉儿一把拽起我："他们来了。"
"放开我！"我挣扎着，"我要带他一起走！"
"你疯了吗？"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，"现在根本不可能带走他的身体！"
我低头看着手中的项链。金属牌冰冷的触感让我想起很多年前那个雨天。陈默也是这样握着我的手，说要陪我去看海。那时他穿着校服，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，眼睛却亮得像星星。
"他不能死。"我说，"我不能让他死。"
"他已经死了。"苏婉儿用力摇晃我的肩膀，"三年前就死了！"
我推开她，跑向控制台。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。那些数字自动浮现在脑海里——19970416、20030901、20081225……每一个都是我们共同的记忆。
"你在干什么？"苏婉儿跟过来。
"我在改写协议。"我的手背青筋暴起，"既然他能把我留下来，我也能把他留下来。"
"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！"她伸手想阻止我，却被我躲开。
警报声再次响起。屏幕上的数据疯狂滚动。我看到自己的意识图谱和陈默的逐渐重叠。
"你以为我是怎么活下来的？"我咬牙切齿地说，"你以为我为什么每次都能醒来？"
苏婉儿愣住了。
"因为我不是普通的数据。"我继续输入最后一串代码，"我是他亲手打造的。他是我的源代码，我是他的补丁。"
舱体突然发出嗡鸣。陈默的身体开始发光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住。
"你疯了！"苏婉儿大喊，"这样会毁掉整个系统的平衡！"
"那就毁掉吧。"我说，"反正我也不想当个完美的程序。"
陈默的手指动了一下。他的嘴唇轻轻翕动，似乎在说什么。我把耳朵凑近，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：
"……去看海……"
我笑了。眼泪滴在键盘上。
"好啊。"我说，"我们这就去。"
舱门轰然打开。白雾涌了出来。我伸出手，接住飘散的数据碎片。那些细小的光点像雪花一样落在掌心，又像萤火虫般飞舞。
"等等！"苏婉儿拦住我，"你至少该知道真相。"
"我已经知道了。"我跨进舱体，"比你知道的更多。"
她还想说什么，但舱门已经关闭。我躺在温暖的液体里，感受着周围的数据流缓缓包围身体。
陈默的脸出现在我面前。他的眼睛睁开了，眼神温柔得不像话。
"你总是这么固执。"他说。
"因为你是我的班长啊。"我伸手触碰他的脸，"我总得给你面子。"
他轻轻笑了。那是我记忆中最美的笑容。
警报声渐渐平息。整个实验室陷入寂静。只有我们的意识在数据流中交织，像是两颗终于相遇的星辰。
\[未完待续\]白雾在舱内翻涌。陈默的指尖在我脸颊上留下一道微凉的轨迹。
"你改写了共生协议。"他说话时，实验室的红光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阴影，"现在我们共享同一段数据链。"
我抓住他的手腕。脉搏跳动的频率和我的逐渐同步。
控制台突然爆出火花。苏婉儿的喊声被屏蔽在玻璃之外，她的嘴唇在快速开合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"她在说什么？"我问。
陈默的瞳孔闪过一串代码："她说......"他的声音顿了顿，"系统开始自毁倒计时。"
警报灯疯狂旋转。天花板的通风口喷出淡蓝色气体。我看到苏婉儿踉跄着后退，她的手指还在试图按下什么按钮，但防护服已经发出刺耳的警报。
"救她。"我抓住陈默的衣领。
他摇头："来不及了。"
我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天。急救车的鸣笛声穿透雨幕，我躺在担架上，看见陈默站在医院门口，手里攥着被雨水泡烂的病危通知书。
"你说过要带我看海的。"我把项链扣按在他胸口，"现在食言了？"
他的呼吸忽然变得紊乱。数据流从我们相触的地方蔓延开来，像是血管里流淌的荧光。
"你疯了。"他重复着苏婉儿的话，手指却已经开始输入新的指令，"这样会让我们都......"
"那正好。"我闭上眼睛，"省得你总想着替我死。"
舱体发出尖锐的嗡鸣。陈默猛地把我拉进怀里，他的心跳声通过数据链传进我的耳朵，像是暴雨中狂奔的脚步。
"准备好了吗？"他贴着我的耳边说。
我伸手环住他的腰："等这一天很久了。"
倒计时归零的瞬间，整座实验室开始坍塌。玻璃碎片悬浮在空中，像凝固的星河。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苏婉儿倒下的身影，她手中的枪掉落时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。
失重感袭来的刹那，陈默的手指插进我的发间。
"抓紧。"他说。
咸涩的海风突然扑面而来。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清晰可闻。我睁开眼，看见漫天繁星坠落在海平面上。
"这是......"
"你的记忆数据。"陈默松开手，"我截取了最美好的那一段。"
潮水漫过我们的脚踝。远处灯塔的光柱扫过夜空，像划破黑暗的银色利剑。
"可是......"我望着四周，"这真的是大海吗？"
他没说话。远处传来汽笛声，混着潮湿的风钻进耳朵。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——
"你怎么知道海是什么声音？"
陈默转身走向沙滩尽头。他的影子被月光照得纤长，在沙地上拖曳出模糊的痕迹。
"因为你每次醒来都会说。"他停下脚步，"说想听海浪声。"
我快步追上去。浪花卷走我们的足迹，新的浪又涌上来。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，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，我听见他在哼一首熟悉的歌。
那是高中毕业晚会我唱跑调的那首歌。
"你不是数据。"我抓住他的手腕，"你是真实的。"
他转过头。晨光落在他的眉骨上，照亮那些我曾忽略的细小伤痕。
"现在是了。"他说，"因为你把我写进了你的世界。"
海鸥掠过头顶。我忽然想起一件可怕的事。
"如果我的意识崩溃......"
"那就让我带着我们的记忆继续活下去。"他握住我的手，"就像三年前那样。"
潮水退去后的沙滩上，贝壳闪着湿润的光。远处有人群嬉笑的声音传来，混着卖冰棍的吆喝。
这不是虚拟数据生成的幻境。这是真实的世界。
我拽住他往人群跑去。风灌进肺里时，我闻到海水特有的腥咸味，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气息。
"你知道吗？"我边跑边说，"其实那天我不是要去医院复诊。"
他脚步一顿。
"我去医院是为了做器官捐献登记。"我说，"因为你说想看海，而我的眼睛最好使。"
陈默猛地把我拉进怀里。他的心跳震得我胸口发疼，频率却异常欢快。
"班长！"我挣扎着，"别这么肉麻！"
他松开手，却把项链重新给我戴上。金属牌贴上锁骨时还带着体温。
"这次是真的私奔。"他说，"不许反悔。"
我还没来得及回答，远处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。人群四散奔逃，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海里爬了出来。
陈默转身挡在我面前。他的后背绷得笔直，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布满警报声的实验室。
"这次换我保护你。"他说。
海浪中浮现的黑影越来越大。我握紧他的手，感受着数据与血肉交织的温度。
无论接下来要面对什么，我们都将一起面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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