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晚萤呆坐在书桌前，窗外是冬日暖阳，她的心却如同坠入冰窟。
沈万宁的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——
“血脉献祭……蜕凡池……祖魂冲击……”
每一个词都透着古老而危险的气息，让她不寒而栗。但紧接着，一个更深的、让她脊背发凉的疑问猛地攫住了她！
等等！
“献祭”？
这个词……她不是第一次“听”到！
在那个由冥朔主宰的恐怖幻觉里，他扼着刘锐的喉咙，冰冷地宣判： 【蝼蚁送来的祭品，就是一般。】
当时她以为，“祭品”指的是刘锐，是那些想讨好冥朔的人送来的“礼物”。
可现在，沈万宁却说，需要被“献祭”的，是墨渊自己？！
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！ “祭品”到底是谁？ 是谁在“献祭”？ 如果墨渊是去“献祭”别人，为什么他会失联？为什么会有危险？ 如果墨渊是自己被“献祭”，那当初他对刘锐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？
巨大的逻辑混乱和矛盾让她头痛欲裂，比单纯的担忧更让她感到恐惧。这种对未知的、矛盾信息的无力感，几乎要将她吞噬。
沈万宁显然知道更多，但他似乎被某种规则约束着，无法对她全盘托出。
能解答这个矛盾的，只有一个人了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努力让颤抖的手指平稳下来，在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了那个备注——「陈氏医庐」。
电话拨通了，听筒里传来悠长的“嘟——嘟——”声，每一声都敲打在她的心弦上。
就在她以为无人接听，心一点点沉下去时，电话被接起了。
“喂？”陈老那带着老年人特有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锐利的声音传来。
“陈老，是我，苏晚萤。”她急忙开口，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。
“苏家丫头啊，”陈老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意外，仿佛早已料到她会打来，“什么事？”
“陈老，我……我有一个问题，怎么也想不明白，非常非常重要！”苏晚萤急切地说道，语速不自觉地加快，“是关于‘献祭’！我……我之前在幻觉里，看到冥朔说刘锐是‘蝼蚁送来的祭品’。可为什么万宁哥告诉我，墨渊这次回族里，是他自己需要经历‘血脉献祭’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‘祭品’到底是谁？是谁在献祭？我……我完全糊涂了！”
她一股脑儿地将最大的矛盾和盘托出，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困惑和一丝哭腔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，只能听到陈老平稳的呼吸声。过了几秒，他苍老而沉稳的声音缓缓响起，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：
“丫头，你先别慌。” “‘献祭’这两个字，在我们蛇族古老的语境里，不止一个写法，更不止一个意思。”
他顿了顿，似乎在组织语言，好让她这个“外人”能听懂。
“冥朔殿下对刘锐说的‘祭品’，是第一种。”陈老的语气带着一丝轻蔑，“那是外人——比如那个不成器的猎豹家族，或是其他想巴结王权的小角色——为了平息殿下怒火，或是换取些许利益，而卑躬屈膝递上来的‘贡品’，一种肮脏的政治把戏。殿下说‘就是一般’，是根本看不上这种低劣的手段和货色。”
苏晚萤屏住呼吸，所以刘锐确实是“祭品”，但性质和她想象的不同。
“而墨渊小子现在正在经历的，”陈老的语气陡然变得凝重起来，“是第二种，也是真正关乎我族根基的‘献祭’。”
“这不是谁献祭给谁，而是王裔血脉传承中，必须经历的自身洗礼。”他解释道，“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……极其凶险的‘蜕皮’或‘换血’。他需要进入族地核心的‘蜕凡池’，献祭掉自身的一部分‘凡俗’——可能是一些不必要的软弱情感，可能是会干扰判断的记忆碎片，也可能是不够纯粹的血脉杂质——以此来换取并承载更强大的、源自远古祖魂的纯粹力量。”
“这是刻在血脉里的宿命，是力量与责任背后必须支付的代价。成功了，他的王座将更加稳固；失败了……”陈老没有说下去，但那沉重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苏晚萤听得心头发冷，原来……是这样。墨渊是在用自己的部分作为交换，去博取一个更强大的未来，同时也维系着族群的平衡。
“可是……陈老，”她依然有不解，“现在不是和平年代吗？为什么还需要这种……这么危险的传承？”
“和平？”陈老在电话那头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，带着淡淡的嘲讽，“丫头，你还是太年轻了。和平，只是因为拥有足够力量的存在，暂时不想打破它而已。”
“墨渊的强大，本身就是蛇族能安然存在于这片土地，不被外敌觊觎、不被内部分裂的基石之一。这传承，停了，才是大祸临头的开始。树欲静而风不止，没有利齿的守护，眼前的平静就像窗户纸，一捅就破。”
所有的矛盾，在这一刻豁然开朗。
一种是为了讨好强权的、肮脏的“政治献祭”。 一种是为了维系自身与族群力量的、残酷的“血脉献祭”。
墨渊不屑于前者，却不得不面对后者。
听筒里只剩下微弱的电流声和苏晚萤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。她低头，看着手腕上那枚墨玉手镯，它冰凉依旧，却仿佛承载了千斤重担。
“我……我明白了。”她轻声说，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，但更多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沉重，“谢谢您，陈老。”
“嗯。”陈老应了一声，语气听不出情绪，“丫头，有些路，只能他自己走。耐心等着吧。”
电话挂断了。
苏晚萤却缓缓握紧了拳头。
耐心等待？ 不。
知道了真相的她，更加无法安心等待了。
他正在独自面对剥皮换骨般的凶险，而她，绝不能只是在这里无能为力地祈祷。
她必须做点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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