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灵灵看着被紧紧缚在木桩上的苏晚萤,脸上那混合着多年嫉恨和此刻得意的笑容刚刚扬起,如同淬毒的玫瑰骤然绽放。她红唇微启,舌尖似乎已经抵住了齿关,准备将那些早已在心底咀嚼了千百遍的嘲讽与威胁,如同毒箭般尽数倾泻而出——
就在这一刹那!
“轰隆——!!!”
不是雷鸣,不是爆炸,而是来自大地深处、仿佛亘古巨兽苏醒般的咆哮!整个山洞,不,是整个山体的骨架,都在毫无预兆地剧烈震颤、摇晃!头顶的岩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,瞬间崩裂开无数道狰狞的裂痕,如同一张瞬间破碎的巨网。
天崩地裂!
“怎么回事?!!” 谢灵灵脸上那精心维持的得意和恶毒如同劣质的面具,在极致的惊恐冲击下瞬间碎裂!她尖利的声音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里。一块磨盘大的巨石几乎是擦着她的鼻尖轰然砸落,溅起的碎石打在她娇嫩的脸上,留下几道血痕。
她再也顾不得欣赏苏晚萤的绝望,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。她像一只受惊的狸猫,狼狈不堪地抱头弯腰,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着记忆中来时的洞口方向窜去,身影瞬间被弥漫的烟尘和不断坠落的碎石吞没,只留下一串仓惶远去的脚步声。
而那两个单膝跪地的石头巨人,庞大的身躯在这天地之威面前也显得笨拙而茫然。它们眼眶中的土黄色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,如同紊乱的信号。
它们发出“咕隆……嘎吱……”的、如同山岩内部错位摩擦般的困惑低吼,沉重的石头脑袋左右转动,试图理解这完全超出它们简单逻辑和守护指令的突发状况。
地震?敌人?它们巨大的岩石手掌无意识地抬起,似乎想挡住落石,又不知该从哪里下手,只能呆立在剧烈摇晃的地面上,如同两座在风暴中迷失的礁石。
苏晚萤被这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惊呆了!大脑一片空白,唯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,几乎要震破耳膜。绑着她的粗壮木桩如同狂风中的芦苇般剧烈摇晃,仿佛下一秒就要连同地基一起被连根拔起。
死亡近在咫尺!
头顶上方,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、巨石与岩壁剥离的摩擦声!她猛地抬头,瞳孔骤缩——一块边缘尖锐、足有脸盆大小的岩石,挣脱了岩体的束缚,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,如同死神的令牌,直直朝着她原先头颅的位置猛砸下来!
“不——!” 内心发出一声无声的呐喊,求生的本能在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!她腰部猛地发力,不顾一切地扭身侧头,将身体尽可能地偏离原来的轨迹!
“砰——!!!”
巨石带着千钧之力,擦着她的耳畔和飞扬的发丝,以毫厘之差,重重砸在她刚才站立位置旁边的地面上!一声巨响,地面被砸出一个浅坑,碎石如同弹片般四处激射!几块迸溅的小石子打在她的脸颊和手臂上,火辣辣地疼。
烟尘呛得她连连咳嗽,但还没等她从这惊魂一刻中喘过气来,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。整个山洞顶部都在塌陷,更多的石块如同暴雨倾盆而下!
然而,命运在此时似乎展现了她残酷之外的一丝怜悯。几块先后掉落、形状不规则的大石头,仿佛被无形的手安排过一般,“轰轰”几声,恰好在她身体的左、右、前三方砸落,相互倚靠,形成了一个极其勉强、却至关重要的三角形支撑区域!这个由巨石构成的脆弱“避难所”,暂时阻挡了上方更多、更致命的落石直接冲击,为她赢得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。
这地狱般的震动和崩塌,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,才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下来。
当最后一块石子滚落的声音消失,山洞内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废墟景象。到处都是崩落的碎石和堆积的土块,原本就昏暗的光线从坍塌的洞口缝隙中艰难地透进来几缕,照亮了空气中弥漫的、令人窒息的尘霾。
苏晚萤剧烈地喘息着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厚的尘土味,劫后余生的强烈庆幸感让她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脱力的酸软。她动了动被反绑在木桩后的手腕,幸运的是,木桩在之前的摇晃中已经有些松动。
她咬紧牙关,忍着全身的疼痛,艰难地挪动身体,将手腕上粗糙的藤蔓对准了一块在塌陷中碎裂、边缘十分锋利的岩石棱角。
摩擦,用力!
她开始一下下,用尽全身的力气,反复磨蹭着束缚。汗水混合着灰尘从额角滑落,纤细的手腕被粗糙的岩石和藤蔓磨破了皮,渗出血迹,但她毫不停歇。
咔嚓……
一声细微却清晰的断裂声响起!
束缚一松!苏晚萤猛地抽回双手,顾不上手腕上火辣辣的疼痛,她扶着身边尚且稳固的巨石,颤抖着,却坚定地,站了起来。
她站在废墟之中,目光扫过这片狼藉,最终投向那透出微光的坍塌洞口。
自由!手腕上束缚消失的瞬间,苏晚萤甚至来不及感受那解脱的滋味,一个名字如同烙印般瞬间灼烧着她的心神——
沈万宁!
“万宁哥!沈万宁!你在哪里?!回答我!”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那个由落石构成的临时庇护所里爬出来,嘶哑的呼喊声在死寂的、布满碎石的山洞里回荡,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慌。
眼前是一片彻底的狼藉。原本还算规整的山洞此刻面目全非,巨大的石块堆积如山,断裂的木桩和散落的器具被掩埋在下面,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和一种破败的死寂。
她像疯了一样,开始在那片废墟中搜寻。“万宁哥!你能听到吗?!” 她一边呼喊,一边用那双刚刚获得自由、却已是伤痕累累的手,去搬动那些相对较小的石块。手指抠进石缝,指甲翻裂,渗出的鲜血混合着灰尘和碎石渣,将她的手掌染得一片狼藉。她感觉不到疼,或者说,那点疼痛与可能失去同伴的恐惧相比,微不足道。
她攀爬上石堆,不顾膝盖被尖锐的棱角磕破,留下片片青紫和擦伤。她俯下身,凑近每一个石头缝隙向内张望,试图捕捉到一丝熟悉的衣角,或者一声微弱的呻吟。每一次奋力推开一块石头,心中都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,然而每一次,看到的都只是更深的黑暗或更多的碎石。
没有,哪里都没有!
除了在翻找时,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小物件——那是谢灵灵在仓皇逃窜时遗落的一只造型精致的红宝石耳环,在尘灰中闪烁着诡异的光泽——她再也没有找到任何与沈万宁相关的痕迹。
他就这样消失了。仿佛从未出现在这个山洞里,仿佛之前的并肩作战、他被捆绑的焦急……都只是一场幻觉。
巨大的失望如同冰水,从头顶浇下,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。身体的伤痛、精神的极度紧绷、搜寻无果的绝望,在这一刻如同蓄积到顶点的洪水,轰然冲垮了她最后的意志堤坝。
“万宁哥……”她徒劳地呼唤着,声音已经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,只剩下气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彻底的无力感。支撑着她的力量瞬间被抽空,腿一软,她重重地跪倒在冰冷而尖锐的碎石地上,膝盖传来的剧痛也无法拉回她涣散的神智。
剧烈的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漩涡,从四面八方涌来,吞噬了她的感官。眼前的一切——破碎的山洞、尘霾、碎石——开始疯狂地旋转、扭曲,然后迅速被浓稠的黑暗覆盖……
……
当意识如同漂浮的羽毛般再次聚拢一丝微光时,苏晚萤发现自己不再跪在冰冷的碎石上。
身下是虚无,四周是绝对的、令人心悸的黑暗。
是这里! 那片熟悉的、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!
紧接着,仿佛星辰点亮,又如同地狱之门开启——无数双燃烧着冰冷金色火焰的竖瞳,在深邃的黑暗中,自四面八方,无声无息地、缓缓睁开!它们没有任何情感,只有纯粹的、居高临下的审视,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,带来一种灵魂都被冻结的恐怖威压。
而在那无尽虚空的最中央,盘踞着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!
粗壮的、覆盖着幽暗鳞片的蛇尾蜿蜒舒展,占据了她视野的绝大部分。上半身是人类男子的形态,却散发着亘古蛮荒的可怕气息。他微微低着头,阴影笼罩着他的面容,但苏晚萤能清晰地感觉到,那来自虚空之巅的、绝对的注视。
冥朔!
不是山洞里那个尚且带着一丝“墨渊”影子的存在,而是完全体的、象征着某种原始恐惧与力量的——冥朔!
他就在那里,在这意识的深渊中,等待着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