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比上次见到时，更加……扭曲而骇人。
那庞大的半蛇身躯不再是威严的盘踞，而是呈现出一种紧绷到极致的攻击姿态。周身原本只是威严的气息，此刻彻底失控，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触手，在虚空中疯狂抽打、嘶鸣，搅动着本就不稳定的黑暗。
那能量不再是纯粹的黑暗或威严，而是混杂着一种猩红的、仿佛由无数痛苦灵魂尖啸凝聚而成的毁灭波纹，仅仅是感知到，就让苏晚萤的灵魂感到针扎般的刺痛。
他那双燃烧的金色竖瞳，如同两潭被投入巨石的熔金，剧烈地沸腾、翻滚着！时而收缩成冰冷的细线，透出灭绝一切的寒意；时而又猛地扩散，瞳孔深处仿佛有岩浆在奔涌、炸裂，投射出混乱不堪、自我毁灭的疯狂光景。
“轰——！”
巨大的蛇尾不再是沉稳的盘踞，而是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焦躁，狠狠抽打在虚无之上，虽然没有声音，却让整个黑暗空间都随之震颤、荡漾起不祥的涟漪。他那渐变至纯黑的利爪，时而死死攥紧，尖锐的指甲仿佛要刺穿自己的掌心；时而又猛地张开，五指扭曲，像是在抗拒着某种无形的束缚，又像是想要撕裂眼前的一切。
苏晚萤甚至能清晰地“听”到——那不是通过耳朵，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——从他方向传来的，被强行压抑在喉咙深处、却依旧无法完全阻隔的，充满了暴戾、挣扎与无尽痛苦的灵魂咆哮！那咆哮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，带着碾碎星辰的愤怒，也带着被自身力量反噬、濒临崩溃的绝望。
他正在承受的，是远比上一次更加惨烈、更加根源性的折磨！仿佛他的存在本身，正在从内部被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疯狂撕扯！
是因为刚才那场几乎将山洞彻底埋葬的地震吗？那场毫无预兆、如同世界末日般的震动……难道根源就是他体内这场失控的战争？！
这个认知如同惊雷，在她脑海中炸响，让她的心狠狠揪紧，甚至忘记了呼吸。之前搜寻沈万宁的焦急、自身脱困的疲惫，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深沉、更尖锐的心疼所取代。她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模样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仿佛被那无形的力量一同撕扯着。
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——靠近他，触碰他，哪怕只是分担一丝那恐怖的痛苦，哪怕只是让他知道，他并非独自一人身处这炼狱……
她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了一步，虚浮的脚步在黑暗中荡开微弱的涟漪。
然而，就在她动作的瞬间——
冥朔那双在混乱熔岩与绝对冰寒之间疯狂切换的金色竖瞳，猛地一定！如同最精准的猎杀者，穿透了所有能量乱流与无尽黑暗，带着一种原始而纯粹的凶戾，死死地锁定了她！
那眼神，彻底剥去了所有属于“墨渊”的痕迹，甚至没有了之前审判时的冰冷和秩序。
那是一种……被极致痛苦逼到悬崖边缘后，对周围一切活物产生的、最本能的毁灭欲！
狂暴，陌生，且充满了将她彻底碾碎的杀意！
仿佛他根本不记得她是谁，只将她视作闯入他濒临崩溃的领域、刺激了他敏感神经的——入侵者！猎物！
苏晚萤全身的血液，在这一刻，瞬间冻结成冰。

冥朔那双混乱的金瞳死死锁住苏晚萤，喉咙里发出低沉而破碎的、仿佛砂石摩擦般的嘶鸣。他似乎在极力辨认，但那席卷灵魂的痛苦显然干扰了他的一切感知。最终，一个带着血腥气和浓重渴望的词，从他齿缝间艰难地挤了出来：
“祭品……吗？”
他的声音扭曲，不再清冷，而是充满了被痛苦折磨后的沙哑和一种……仿佛濒死之人看到水源般的贪婪。
“正好……我现在……很需要！”
随着这句话，他庞大的、萦绕着痛苦能量的蛇尾开始移动，带动着他整个身躯，缓缓地、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，完全转了过来，正面朝向苏晚萤。
也就在这一刻，苏晚萤终于看清了他胸膛、腹部乃至手臂上那些之前被阴影和能量乱流遮掩的痕迹——那并非战斗留下的普通伤痕，而是一个个扭曲的、仿佛由内而外灼烧形成的暗红色烙印！有些烙印边缘还闪烁着不祥的金色余烬，如同活物般在他苍白的皮肤和漆黑的鳞片上游走、侵蚀，每一次闪烁，都让他周身的能量乱流更加狂暴一分，也让他喉咙里的压抑嘶吼更加痛苦。
这些伤口……这些诡异的烙印……
都是献祭带来的吗？
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匕首，狠狠刺穿了苏晚萤的心脏！恐惧在这一刻被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彻底淹没——那是无法言喻的心疼，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！
她看着他痛苦扭曲的面容，看着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烙印，看着他眼中几乎要将他自身都焚毁的混乱与疯狂……她忘了自己刚刚被他视为“祭品”，忘了那冰冷的杀意，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：
他很痛！他快要被这无尽的痛苦吞噬了！
她不知道该如何缓解这种源自血脉和契约的折磨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靠近会不会引来更狂暴的攻击。但是，她无法就这样眼睁睁看着！
几乎是凭着本能，苏晚萤非但没有后退，反而再次向前迈了一步，直接踏入了那令人灵魂战栗的能量乱流边缘！虚拟的狂风撕扯着她的意识体，带来针扎般的刺痛，但她倔强地抬起头，迎上那双混乱的金瞳。
冥朔似乎被她这反常的、近乎“送死”的举动弄得怔了一下。他盯着她，金色竖瞳中的狂暴稍微停滞了一瞬，似乎在她脸上寻找着预料中的恐惧，却只看到了一种让他更加困惑的、近乎悲伤的急切。
“祭品……”他又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，但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。他那双渐变为纯黑的利爪，沾染着自身痛苦的能量，缓缓抬起，似乎想要触碰她，确认这闯入他领域的存在究竟是什么，那尖锐的指甲闪烁着寒光，足以轻易撕裂灵魂。
然而，就在那利爪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前一刹那——
苏晚萤做出了一个让冥朔，甚至让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举动。
她没有闪躲，没有格挡。
而是猛地张开双臂，用一种决绝而又无比温柔的姿势，不顾一切地、紧紧地抱住了他！
她的手臂环住了他冰冷而紧绷的腰腹，脸颊贴上了他胸膛上那些仍在灼烧的、狰狞的烙印旁边相对完好的皮肤上。
“……”冥朔庞大的身躯骤然僵住！周身的狂暴能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，出现了瞬间的凝滞。他低下头，难以置信地看着埋首在自己胸前的人类少女。
然后，他听到了她带着哭腔的、颤抖的，却无比清晰的声音，穿透了灵魂层面的咆哮与能量的嘶鸣，直接撞入他混乱不堪的意识核心：
“真的好心疼……”她的眼泪无声地涌出，浸湿了他冰凉的皮肤，“你怎么……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啊，冥朔……”
那温暖的、带着泪水的拥抱，和这句充满了纯粹心疼与悲伤的话语，像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，骤然刺破了他被无尽痛苦和狂暴杀意笼罩的、黑暗绝望的精神世界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