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漾低眉顺眼地应了声“是”,指尖捏着狼毫的力道却稳了几分。
御书房里静得很,只有萧彻翻动奏折的沙沙声,和香炉里沉香燃尽的轻响。
她垂着眼,余光却留意着萧彻的神情——方才他看那副改后药方时,心声里闪过一丝“这丫头有点意思”,虽淡,却足够让她安心。
“磨墨。”萧彻头也没抬,将一支笔推到她面前。
沈漾上前,砚台里的墨汁刚好磨得浓淡相宜。她执起水壶,往砚台边缘添了点清水,手腕轻转,墨锭在砚台上划出细腻的纹路。
这手艺是她前世做文物修复时练的,那时为了复原古画的题跋,单是磨墨就练了三个月,讲究的就是一个“稳”字。
【手法倒熟练。】萧彻的心声传来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赞许。
沈漾心头微松,将磨好的墨推过去,顺势拿起旁边的宣纸,轻轻抚平。
纸页展开时带起的微风,拂过萧彻的袖口,他顿了顿,忽然问:“你母亲是民间医女?”
“是,”沈漾点头,声音放轻,“母亲在世时,常给乡邻瞧病,这些方子都是她记在册子上的。”
她故意略过那些融合了现代医学理念的批注,只说是“乡野土方”。
不过,令沈漾有些奇怪的是,原身身为他的妃子,难道都没有查过原身的家庭吗?还是说只是在试探她?
萧彻“嗯”了一声,提笔蘸墨,笔尖落在奏折上,力道沉稳。
沈漾站在一旁,看似专注地整理着散落的书页,实则将他的心声听得一清二楚——
【南方水患,赈灾的药不能用猛剂,得用温性的方子……她母亲的册子或许有可用之处。】
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。所幸她故意装作整理书册时偶然翻到一页,轻声道:“陛下,您看这个。”
她指着其中一页关于“利水渗湿”的记载,“母亲说,治水灾后的疫病,用茯苓、泽泻配伍,比单用黄连更稳妥,不易伤脾胃。”
萧彻的目光落上去,指尖在书页上点了点:“这个法子,太医院提过,只是……”
【只是药材周转不及,茯苓的储量怕是不够。】
“臣妾听说,”沈漾接口,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迟疑,“云州一带盛产野生茯苓,只是山路难行,少有商贩去收。若能让当地官府组织村民采收,既解了药荒,也能给灾民添份生计。”
【这倒是个两全之策。】
萧彻眼里闪过亮色,提笔在奏折旁批注了几行字,递给内侍,“按这个意思,拟道旨意发下去。”
等内侍退下,御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。
萧彻看着沈漾,忽然说:“你倒不像个寻常秀女。”
沈漾心头一紧,面上却露出腼腆的笑:“陛下说笑了,臣妾不过是拾母亲的话。”
【寻常秀女可不会懂这些民生利弊……这沈漾,藏得倒是深。】
沈漾垂下眼,掩去眸底的光。
她知道,萧彻已经对她起了探究之心,这既是机会,也是危机。
但她不怕,比起后宫那些争风吃醋的伎俩,她更擅长这种“润物细无声”的渗透——用他需要的“价值”,一点点敲开信任的缝隙。
夕阳透过窗棂,在地面投下长影。
萧彻放下笔,起身时道:“晚膳在这儿用吧,让御膳房加个茯苓糕。”
沈漾屈膝应下,看着他走向窗边的背影,听见他心底那声轻不可闻的:【或许,留着确实有用。】
她微微一笑。这盘棋,才刚刚开始落子。
萧彻我们来日方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