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

入夏的风裹着热浪扑进凝香轩时，沈漾正翻着新送来的医书。

檐下的风铃被晒得发烫，叮当作响的声音里都带着燥意，她刚要让秋纹搬盆冰进来，就见萧彻的贴身内侍匆匆进来，脸上带着难掩的喜气。

“婕妤娘娘，陛下传旨，三日后启驾去行宫避暑，让您……收拾行囊同去。”

沈漾握着书卷的手指顿了顿。

行宫避暑历来是后宫盛事，往年总要带三四个妃嫔，连带伺候的宫人能挤满半座行宫，今年却只传了她一个。

她抬眼看向窗外，御花园的石榴开得正艳，红得像团火，恍惚间已听见各宫传来的心声——

【凭什么只带她？一个婕妤也配独占陛下？】

【定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，妖妃！】

这些怨怼像带刺的风，隔着窗棂都能扎进来。

沈漾合上书，淡淡道：“知道了，替我谢过陛下。”

三日后登车时，沈漾才真正体会到那些目光有多灼人。

各宫妃嫔都站在宫道两侧送行，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，眼底的妒火却烧得旺。

贤妃站在最前，珠翠环绕的发髻衬得脸色发白，沈漾清晰听见她心底的冷笑：【去了行宫又如何？没有家世撑腰，看她能得意几时。】

车帘被萧彻亲手掀开时，沈漾正望着窗外出神。

他伸手将她拉上车，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，眉峰微蹙：“怎么了？”

“没什么。”沈漾摇摇头，将方才听见的怨怼压进心底，“只是觉得行宫路远，怕累着陛下。”

萧彻低笑一声，将她揽进怀里：“这点路算什么。”

他指尖划过她的发，声音沉了沉，“那些闲言碎语，不用理会。”

沈漾眨了眨眼，原来他都知道。

她刚要说话，却听见他心底的声音：【敢说漾儿是妖妃？回头就让人查查，是谁在背后嚼舌根。简直活的不耐烦了。】

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，发出规律的声响。

沈漾靠在他肩头，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，忽然觉得那些怨怼也没那么可怕了。至少此刻，他的维护是真的。

行宫依山傍水，比宫里凉快许多。萧彻没让她日日陪着批阅奏折，反倒常带她去后山散步。

那日走到山泉边，他脱了鞋袜替她试水温，冰凉的泉水漫过他的脚踝，沈漾听见他倒吸一口冷气，心底却在想：【漾儿怕凉，这水得晒暖些才能让她碰。】

正走着，忽然撞见几个跟着来的朝臣家眷。

为首的夫人看见沈漾只穿着素色布裙，鬓边簪着朵野菊，眼底立刻浮起轻蔑，沈漾听见她心里嘀咕：【果然是小家子气，穿成这样也配跟在陛下身边，不是妖妃是什么？】

萧彻像是没看见那夫人的神色，只转头对沈漾笑道：“前面有片竹林，去看看？”

沈漾点头时，瞥见那夫人要上前搭话，却被同行的贵妇悄悄拉住，心底的声音撞进沈漾耳里：【没看见陛下护着她吗？这时候上前，不是找不痛快？】

入夜时，沈漾替萧彻研墨，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。

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在心底发颤：【贤妃娘娘让我把这包东西放进婕妤的枕头下，说是能让她起红疹……要是被陛下发现了，我小命就没了……】

沈漾握着墨锭的手一顿，抬眼看向萧彻。

他正低头看奏折，眉头微蹙，显然也听见了动静。

“陛下，”沈漾声音轻得像叹息，“臣妾今夜想睡外间的软榻。”

萧彻抬眼，立刻懂了她的意思。他扬声唤来内侍：“去看看，窗外是什么人在鬼鬼祟祟。”

小太监被拖进来时，怀里的药包掉在地上，褐色的粉末撒了一地。

萧彻看着那粉末，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，沈漾听见他心底的怒意：【贤妃真是胆大包天，敢在行宫动手脚。】

“拖下去，杖二十，送回宫里交给内务府处置。”

萧彻的声音冷得像冰，“再传旨，贤妃德行有亏，禁足三月，闭门思过。”

内侍拖着哭喊的小太监退下后，萧彻走到沈漾身边，指尖抚过她的脸颊：“吓到了？”

沈漾摇摇头，忽然踮脚在他唇角印下一个轻吻：“有陛下在，不怕。”

她听见他心底的声音瞬间软下来，像被温水浸过：【以后定要护好她，再不让这些腌臜事近身。】

窗外的月光透过竹影洒进来，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。

沈漾知道，只要这读心术还在，只要萧彻的维护还在，那些“妖妃”的传言，不过是过眼云烟。

而行宫的夏夜这样长，足够她慢慢证明，她不是依附他的菟丝花，更不是什么祸国的妖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