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岛敦把那张写着D-07的纸条小心翼翼地塞进卫衣口袋，指尖还蹭着一点油墨的痕迹。他站在休息室门口，看着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，犹豫了很久，最终还是没敢换上——怕弄脏了，也怕穿上后不像自己。
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，太宰治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走过来，风衣下摆沾了些泥水，大概是刚从外面回来。他扫了中岛敦一眼，没说话，抬手敲了敲国木田办公室的门。
“进来。”国木田的声音冷冰冰的，像铁皮文件柜一样没有温度。
太宰推开门，顺手一把把中岛敦拽了进去。房间里的灯光有点刺眼，桌上摊开一份新的委托案卷，照片上是三个失踪孩子的合影，背景是废弃工厂区锈迹斑斑的大铁门。
“港口附近连续三天有孩子失踪，监控最后拍到的画面，都是被黑影拖进了旧厂区。”国木田翻页时用力过猛，纸角撕了一道口子，他眉头一皱，立刻拿出胶带仔细粘好，“现场检测到了高温灼烧的痕迹，初步判断是异能者作案。”
中岛敦站在门口，喉咙发紧。他想说点什么，又怕声音抖得太厉害，被人笑话。
太宰懒洋洋地靠在墙边，开口：“你真打算让这新人去？不怕他又变身把楼给拆了？”
“我没说要让他参与。”国木田合上案卷，“他现在只能做档案录入和打扫卫生。”
“但我可以帮忙！”中岛敦猛地往前一步，声音卡了一下，但他没退缩，“我……我在变身的时候，嗅觉特别灵敏。那种高温的味道，只要闻过一次，我就不会忘。”
国木田抬起头，镜片后的目光像尺子一样，一寸寸量着他。
“你是说，你要以一个‘可能失控的异能体’身份进入实战区域？”他的语气满是怀疑，“万一你又变成老虎，伤了普通人怎么办？”
“我会控制住的。”中岛敦紧紧攥着拳头，指甲掐进掌心，“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因为我受伤。”
太宰忽然笑了一声，从口袋里掏出那本《完全自杀手册》，随手扔在桌上：“反正死不了，试试又何妨？”
国木田瞪了他一眼，却没再反对。他抽出一张任务许可单，刷刷写下几行字：“只准在外围侦查，不准主动接触敌人。出事了，你负责。”最后一句是对太宰说的。
车子停在废弃工厂外两百米处。三人下车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糊味，像是塑料烧完后的残渣。国木田走在最前面，手里握着一把由笔记具现化的长枪，枪管泛着冷光。
中岛敦跟在后面，鼻子轻轻抽动。那股气味越来越浓——不是普通的火味，而是带着腥气的灼热，就像血滴在滚烫铁板上的味道。
绕过一堆倒塌的集装箱，前方厂房的大门半塌着，里面传来低沉的嗡鸣声。国木田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停下，自己贴着墙悄悄潜入。
不到十秒，轰的一声巨响！
火焰如浪潮般喷涌而出，瞬间封住了出口。国木田被气浪掀飞，狠狠撞在墙上，左臂已经烧得焦黑。
“国木田！”中岛敦冲上去，却被热浪逼得连连后退。
太宰站在原地没动，只是眯起眼睛：“焚罪异能者……真是麻烦。”
火幕还在不断扩张，眼看就要吞没整个入口。中岛敦呼吸急促，脊椎开始发热，皮肤底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爬动。他知道，再这样下去，要么国木田会被活活烤死，要么他自己就会彻底失控。
他咬住下唇，直到尝到一丝铁锈味。
“我还想活着……我也想救人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他猛地跪倒在地，四肢骨骼发出轻微的错位声。银灰色的短发迅速变长，指尖伸出泛着金属光泽的利爪，脸部轮廓拉长成虎吻，琥珀色的竖瞳在火光中亮起。
白虎形态只完成了四肢和头部，身体仍保留人形。他低吼一声，猛然扑向火幕。
利爪挥出，空气中划过四道弧光。火焰屏障像布帛一样被撕开一道裂口，热浪倒卷回厂房内部。中岛敦趁机跃入，一口咬住国木田的衣领，将他拖了出来。
火势骤减，敌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破开他的异能。
白虎形态只维持了不到三十秒就自动解除。中岛敦瘫倒在地，浑身冒汗，胸口剧烈起伏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。
太宰走过来，蹲下看他：“不错嘛，至少没吓哭。”
国木田靠着墙喘气，右臂还在冒烟，脸色苍白，却低声说了句：“……算你一次功劳。”
中岛敦咧了咧嘴，想笑，牙龈却渗出血丝。
就在这时，屋顶瓦片碎裂。
一道黑影无声落下，黑色风衣下摆轻轻扫过地面，咳嗽声轻得几乎听不见。芥川龙之介站在三步之外，白手帕掩着嘴，眼神像刀锋一样刮过中岛敦的脸。
“月下兽。”他声音很冷，“不过如此。”
话音未落，肩后衣物裂开，漆黑巨兽般的爪刃凭空浮现，直劈而下。
太宰甩出手中的手册，纸页在空中散开，短暂挡住了视线。中岛敦本能地翻滚，背部擦过水泥地，火辣辣地疼。
“嗤——”
尾部一凉，紧接着是钻心的痛。他低头看去，右尾侧被罗生门前端削去一小截，断口处竟有黑色能量如雾般缓缓渗出，缠绕在伤口边缘。
芥川收手，黑兽隐回衣下。他冷冷地看着中岛敦：“弱者之血，不配染污黑兽。”
说完，转身跃上残破的墙壁，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。
太宰捡起散落的手册页，走到中岛敦身边，蹲下查看那截断尾。他没说话，但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瓶，小心地将伤口渗出的黑雾收集进去。
国木田挣扎着站起来，声音沙哑：“回社里。他需要治疗。”
中岛敦被扶上车时，意识还有些模糊。他看见自己右手虎口裂开一道新伤，血顺着指缝往下滴，落在车座上，晕成一片暗红。
太宰坐在副驾驶，回头看了他一眼：“下次遇到他，别躲。”
中岛敦闭上眼，没回答。
车驶离工厂区，路灯一盏盏掠过车窗。他的尾侧已经包扎好了，但绷带外还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能量在缓慢蠕动。
回到侦探社宿舍，他被安排在二楼靠里的房间。床头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，这次他终于换上了。深灰卫衣很合身，袖口刚好盖住手上的冻疮。
与谢野晶子来处理伤口时，皱了皱眉：“这能量……有点奇怪。”
她剪开一小段绷带，用镊子夹起一点黑色残渣放进试管。“先观察，这几天别乱动。”
门关上后，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。窗外开始下雨了，雨点打在玻璃上，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中岛敦躺在床上，右手无意识地摸了摸尾侧的包扎处。那里还在隐隐作痛，但更让他在意的是——
刚才那一击，芥川的目标根本不是杀他。
是试探。
而且……对方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变身，甚至预判了他的闪避方向。
他抬起手，盯着掌心尚未干透的血迹。
这时，床底传来轻微的摩擦声。
他屏住呼吸，慢慢弯腰看去。
一个被踩扁的烟头静静躺在角落，滤嘴上还留着半个模糊的唇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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