敦的手指还轻轻碰着太宰的袖子，目光死死盯着那滴挂在布料边缘的血珠。他想说话，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太宰抬手，慢悠悠地抹去那滴血，转身就走，风衣下摆轻轻一晃。
通道尽头透出一点微弱的白光，是侦探社地下入口的应急灯。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暗道，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，冷得让人打了个激灵。敦脚步一软，膝盖发麻，差点摔倒，太宰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，才没摔在地上。
训练场的门开着。
福泽谕吉站在中央，一身黑色西装整整齐齐，银白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泛着冷光。他一句话也没说，只是看了敦一眼，又看向太宰。
太宰松开手，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，在角落坐下，翻开空白页，笔尖轻轻抵在纸上。
“过来。”福泽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却像冰块砸在地上。
敦拖着脚步走进去，右手还在渗血，绷带已经被染湿了一片。他站定，低着头，看着自己不停发抖的手。
“你刚看了不该看的东西。”福泽的声音很平静，却压得人喘不过气，“双黑的事，已经结束了。”
敦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声音。
“现在的问题是你。”福泽往前一步，“你在怕什么？怕自己不够强，还是怕变强之后，会变成那种人？”
敦猛地抬头，眼神里全是慌乱。
福泽没有避开他的视线：“你想控制异能，就得先学会承受它带来的重量。不是靠躲，也不是靠忍。”
他抬起左手，无名指上的银戒闪过一道寒光。
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重。
一股热流突然从脊椎窜上来，瞬间冲遍全身。敦浑身一震，肌肉像是被灌了铅，又像是拉满的弓弦，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。
“人上人不造。”福泽低声念出能力名，手掌按在敦的肩上，“我给你三倍强度。撑住。”
敦感觉骨头在胀，皮肤底下像有什么东西要炸开。他死死咬牙，拳头攥得指节发白。
“动。”福泽退后半步。
敦迈出一步，脚下的瓷砖“咔”地裂开一道缝。他挥拳，空气被撕出闷响。再一记横扫，训练用的橡胶假人直接飞出去，撞在墙上塌成一堆。
太宰在本子上写了个数字：3.2倍。
福泽点头：“再来。”
第二轮开始，敦试着调动异能。白虎的本能涌上来，但他硬生生压了下去，只用身体本身的力量。肌肉鼓起，血管凸起，他冲向合金靶——那是专为异能者设计的抗冲击训练器，表面覆盖着复合金属层。
一拳。
靶子晃了晃。
两拳。
表面出现凹痕。
第三拳砸下时，他全身肌肉同时收紧，手臂青筋暴起，拳头带着破风声轰在中心点。
“咔！”
金属层裂开蛛网般的纹路，中间断成两截，一半砸在地上，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敦喘着粗气，手心全是汗，指尖发麻。
“很好。”福泽说，“继续。”
“等等……”敦摇摇头，“我头好晕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，眼前突然一黑。耳边响起铁链晃动的声音，叮当、叮当，像是从地底传来。他看见昏暗的墙，潮湿的水泥地，一个孩子缩在角落，手腕上套着生锈的铁环。
“敦。”福泽的声音传来，“集中。”
他猛地回神，发现自己已经跪在地上，额头磕到了地板。福泽的手还搭在他背上，异能仍在释放。
“停……”他哑着嗓子，“求你……停下……”
福泽立刻收回手。
敦瘫坐在地，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，衣服全湿透了。他想站起来，腿却根本不听使唤。
太宰合上笔记本，走过来蹲下，伸手探了探他后颈。温度正常，但脉搏跳得乱七八糟，像打鼓一样。
“送医疗室。”福泽下令。
与谢野晶子已经在门口等着，白大褂兜里插着听诊器。她扶起敦，动作干脆利落，一句话都没问。
敦被放在病床上时，意识已经开始模糊。天花板的灯一圈圈晕开，像水面荡起的波纹。他又听见铁链声，这次更近了，还有金属器械碰撞的轻响，消毒水混着铁锈的味道钻进鼻腔。
手术台。
冰冷的皮带。
针管扎进胳膊的刺痛。
画面一闪而过，快得抓不住。
他闭上眼，呼吸变得又浅又急。
与谢野调整了输液速度，回头对福泽说：“精神负荷超标，身体没问题，但记忆在反噬。”
福泽站在床边，盯着敦抽搐的手指。
“他看到的不只是档案。”他说，“是实验室。B7区不是第一次关‘月下兽’。”
太宰靠在墙边，点燃一根烟，火光映亮他左眼下的泪痣。
“原来那时候就开始了。”他低声说。
福泽看向他：“你知道多少？”
太宰吐出一口烟：“我知道森鸥外不会做无用实验。十五个失败体逃出来，不是意外。他们在找合适的容器。”
“你是说……敦是目标之一？”
“不。”太宰掐灭烟，“他是唯一成功的那个。”
与谢野皱眉：“可他小时候就被驱逐了，怎么可能是计划内？”
“也许计划早就开始了。”太宰走向门口，“七岁觉醒不是偶然。有人让他觉醒。”
房门关上。
病房里只剩仪器滴答的声音。
敦在梦里挣扎，手指突然抓紧床单，指甲崩裂，渗出血丝。一滴汗滑下脸颊，在下巴处凝聚，坠落，砸在手背上，混进血迹里。
福泽俯身，捡起地上那半块断裂的合金靶。边缘锋利，沾着一点皮屑和血。他翻过来，背面刻着编号：EX-07。
和敦的考察员编号一样。
他盯着那个数字，眼神一点点沉下去。
太宰站在走廊尽头，手里拿着一张照片——是三年前的横滨孤儿院废墟，墙角有一道深深的爪痕，嵌进混凝土，形状像虎掌。
他把它塞进风衣内袋，抬头看向医疗室方向。
灯还亮着。
敦在床上猛然抽搐，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，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呼吸。他的眼皮快速颤动，嘴唇微张，吐出两个字：
“别锁我……”
话音落下，房间恢复安静。
窗外夜色浓重，风掠过楼顶，吹动一片碎玻璃，发出轻微的震颤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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