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岛敦的手指突然抖了一下,像是被电到了。眼前还在闪——刺眼的白光、冰冷的铁床、针管反射出的寒光。他猛地吸了口气,喉咙干得发疼,胸口闷得像压了块大石头。
四周很安静,可那首歌却从脑子里钻了出来。《恶魔的新娘》。不是外面传来的,是直接在脑袋里响起的,断断续续,有人在轻轻哼着。
“音乐……又来了!”他哑着嗓子喊出来,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。
床边站着一个人。太宰治没动,但眼神变了。他低头看着敦,右手缠着纱布,渗出的血在绷带上晕开一小片暗红。
“你听到了?”太宰问。
敦点点头,太阳穴突突直跳。那首歌还在响,像卡住的老唱片,一遍遍重复。
太宰转身就走,顺手抓起桌上的通讯器,按下频道:“乱步,立刻查最近三小时黑手党辖区的所有音频记录,有没有播放《恶魔的新娘》。”
话音刚落,墙上的警报灯突然亮了。红光扫过天花板,广播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:
“第七区!第七区出事了!干部拿刀砍人!兄弟在自相残杀!谁来管一下——”
接着,通讯中断,只剩沙沙的杂音。
太宰把通讯器扔回桌上,扯了扯领带,松了一颗扣子。“陀思妥耶夫斯基动手了。”
敦撑着床沿坐起来,腿还有点软。他记得这个名字。倒十字,数字7,地上用血画的眼睛……都不是巧合,是信号。
“我能去吗?”他小声问。
太宰回头看了他一眼,没说话,只是拉开门。国木田已经在走廊等着了,抱着笔记本,眉头皱得紧紧的。
“社长下令全员集结。”国木田说,“中原中也失联,芥川带队去了第七区。我们得确认是不是‘罪与罚’全面启动。”
三人赶到指挥室时,乱步正趴在终端前,眼镜片映着飞快滚动的数据流。他脸色发白,手微微发抖。
“找到了。”他抬起头,声音有点飘,“十分钟前,第七区广播系统自动播放了一段音乐。频率经过特殊处理,加了低频脉冲。播放的内容……就是《恶魔的新娘》。”
太宰走到屏幕前,盯着那段音频波形图。它起伏不规则,但在每一段副歌结束的地方,都有一个极小的尖峰,像针一样扎进耳朵。
“不是让人听歌。”他说,“是借旋律下命令。”
国木田翻开笔记本:“第七区有十二名异能者驻守,其中七人带了武器。现在已有五人受伤,两人死亡,凶手不明。”
“不是不明。”太宰打断,“是他们自己下的手。有人被割喉,手法干净利落,明显受过训练。说明指令非常具体。”
敦站在角落,听着这些话,胃里一阵发紧。他想起自己醒来时看到的手术台,想起森鸥外哼这首歌的样子。那不是疯,是习惯。是仪式。
“他在用音乐当开关。”他说。
没人反驳。
太宰拿起电话,拨通前线频道。几秒后,芥川的声音传来,冷静得近乎冷酷:“执行队已抵达现场,正在清剿失控人员。”
“别信眼前的人。”太宰说,“注意呼吸。被控制的人,呼气时间会比正常长零点三秒以上。田山,切断第七区所有广播线路。”
“已经切了。”田山花袋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,“但干扰信号是从地下管道的备用节点发出的,像是早就埋好的。”
通讯里沉默了一瞬。
紧接着,枪声响起。
“砰——”
一声闷响,夹着金属碰撞的回音。
太宰立刻调出监控画面。巷口,芥川站着没动,脸上一道血痕,从耳侧划到下巴。他面前,樋口一叶举着枪,手臂笔直,枪口正对着他的眉心。
她的眼神空洞,像玻璃珠一样没有焦点。
可嘴角却微微上扬,笑得诡异。
“放下枪。”芥川说。
她不动。
“我说,放下。”他的声音低下去,几乎像耳语。
她还是不动。手指紧扣扳机,指节泛白。
太宰盯着屏幕,忽然开口:“乱步,看她的呼吸。”
乱步凑近显示器,眯眼数帧。“呼……吸……呼气比吸气长百分之四十。”
“就是现在。”太宰按下通讯键,“花袋,切断B-7节点电源。”
屏幕一闪,监控画面黑了半秒。
再亮起时,樋口一叶已经倒在地上,枪脱了手。芥川站在原地,抬手抹掉脸上的血,一句话也没说。
“她没事。”他对着空气说,“但别让我再看见这种场面。”
通讯挂断。
办公室里一片寂静。国木田合上笔记本,力气大得让笔都跳了起来。
半小时后,侦探社门口传来轻微的摩擦声。
门缝底下,一张白色信封被缓缓推进来。上面一个字也没有。
国木田走过去捡起来,刚打开,一股甜腻的味道扑面而来。
里面插着一支钢笔——是他定制的款式,笔帽上刻着“理想”两个字。笔尖沾着一点暗红色,像是干涸的血迹。而钢笔中间,稳稳戳着一颗完整的草莓大福,奶油没塌,表面光滑如新。
乱步看了一眼,猛地弯腰吐了。
“别碰蛋糕。”太宰走过来,用镊子小心夹起钢笔,翻看笔身,“血迹初步检测属于失踪的黑手党通讯员,死亡时间不超过六小时。”
“他是昨天下午最后一个联络第七区的人。”国木田咬牙,“这混蛋在拼一条链子。”
“从黑手党暴乱,到我们的内部符号。”太宰盯着那颗草莓大福,眼神沉了下来,“他在告诉我们:我能碰任何地方,也能动任何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