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封还静静地躺在桌上，草莓大福的奶油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油光，像是谁忘了吃掉的甜点。国木田刚想拿起钢笔写点什么，突然——“滴滴滴！”通讯器猛地响了起来，刺耳得让人心里一紧。
“警报！训练区B入口检测到异常生命信号！”田山花袋的声音断断续续，带着电流杂音，“是泉镜花……她手里，有刀。”
太宰治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监控屏前。画面里，镜花低着头，一步一步走进走廊。黑色的长发垂下来，遮住了她的脸。她的右手紧紧握着一把武士刀，刀鞘漆黑，刀刃在顶灯下一闪，冷得像冰。
“系统读不出她的生理波动。”乱步推了推眼镜，声音压得很低，“她现在……既不是活人，也不是死人。就像个空壳。”
话音还没落，太宰已经按下了广播键：“立刻封锁训练区所有出口！所有人听令，非必要不准开火，目标是控制住她！”
国木田迅速翻开笔记本，笔尖划过纸面，三张银白色的金属网凭空出现，悬浮在空中。“准备好了。”他咬着牙，眼神坚定，“就等她动手。”
监控画面切换，镜头对准了训练室门口。镜花站在那里，停了两秒，然后抬脚走了进去。
中岛敦正靠墙坐着，左臂的绷带渗出了血丝。他听见门开的声音，抬头一看，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“镜花？你怎么来了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，刀出鞘了。
寒光一闪，刀刃贴着他的脖子掠过，狠狠钉进身后的木桩。他没动，只是喉咙上下滑了一下，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膛。
镜花就站在他面前，眼睛睁着，却没有焦距，像是看不见任何东西。她的嘴角慢慢扬起，可那笑容，一点都不像她自己。
紧接着，四周的镜子开始裂开——一道、两道，裂缝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。每一面镜子里，都站着一个镜花。有的举着刀，有的低着头，有的笑着，嘴角流出血来。
“她在制造幻象。”乱步盯着屏幕，手指飞快地敲着桌面，“真身只有一个，其他的都是假的。但哪一个才是真的？”
“看呼吸。”太宰忽然开口，“被操控的人，呼吸会变慢。注意她的胸口起伏。”
镜头拉近，所有人屏住呼吸。中央那个镜花，呼吸的节奏，比其他倒影慢了半拍。
“就是她！”乱步猛地站起身，“别让刀再动一次！”
国木田手腕一甩，金属网如闪电般射出。可就在网落地的瞬间，镜花猛然转身，刀锋横扫，直接把网劈成两半！
就在这时，敦突然开口，声音有些发抖，却格外清晰：“镜花，你还记得吗？那天在食堂，你说你不想再当杀人工具了。”
镜花的身体，轻轻颤了一下。
刀尖，往下沉了半寸。
“你还说……你想做个普通的女孩。”敦继续说着，眼眶有点红，“你说你讨厌别人用刀指着你。可现在……是你在用刀指着我。”
镜花的嘴唇动了动，像是想说什么，却发不出声音。
下一秒，她突然抬起刀，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！
“别——！”敦猛地扑上去。
可刀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扭转，重新指向了他。镜花的手剧烈颤抖，额角青筋暴起，像是在拼命抵抗什么。
然后，她猛地咬破自己的下唇。
鲜血喷出来，溅在面前最大的那面镜子上。她用尽最后的力气，用手指蘸着血，在镜面上写下三个字：
杀了我。
乱步瞳孔一缩：“镜子是媒介！打碎它！全部打碎！”
他冲进训练室，抄起墙边的铁棍，狠狠砸向主镜！
“哗啦——”玻璃爆裂的瞬间，所有倒影同时扭曲、崩解。那些举着刀的、笑着的、流血的镜花，全都化作碎片，像雨一样落下。
真正的泉镜花从镜框后跌了出来，跪在地上，浑身发抖。她一只手撑着地，另一只手死死攥着什么东西。
敦冲过去扶住她。她已经闭上了眼睛，脸色苍白，嘴唇全是血。
太宰快步走过来蹲下查看，目光落在她紧握的右手上。
“把她手松开。”他说。
国木田小心地掰开她的手指。
一枚老旧的怀表静静躺在掌心。铜壳磨损严重，表面布满划痕。太宰拿起来，打开表盖——
内侧刻着一行小字：1999.12.24
他合上盖子，默默塞进了风衣口袋。
乱步喘着气站在碎玻璃堆里，眼镜歪了，额角还有擦伤。“她写那三个字的时候……意识是清醒的。”他低声说，“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”
敦抱着镜花，手指无意间碰到她后颈，有一道细细的疤痕，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。他没说话，只是轻轻把她往怀里搂了搂，让她靠在自己肩上。
“与谢野。”太宰对着通讯器说，“B区训练室，需要急救。”
“明白。”回应很快传来，“马上到。”
国木田捡起地上的武士刀，仔细检查了一遍。“没有血迹，也没有使用痕迹。”他皱眉，“她根本就没打算杀人。”
“这不是杀人的刀。”太宰站起身，望向窗外，“这是仪式。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是要她杀谁，而是要她成为‘被杀’的象征——一个信号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敦抬起头，声音有些哑。
太宰没回答。他的手指在风衣口袋里轻轻碰了碰那枚怀表。
指挥室的灯还亮着，照得满地玻璃像撒了一地的冰渣。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，混着铁锈的气息。
乱步弯腰捡起一块镜片，背面沾着一点血。他盯着看了几秒，忽然说：“这块镜子……裂开前，映出的是敦的脸。但角度不对。当时他明明在左边，可镜子里的他在右边。”
没人接话。
太宰走到窗边，港口的灯塔缓缓扫过海面。他掏出烟盒，发现是空的，又默默塞了回去。
“敦。”他背对着房间，声音很轻，“你还记得七岁那年的事吗？”
敦愣了一下。“记得一点……手术台，针管……还有歌。”
“森鸥外哼的那首。”
“嗯。”
太宰转过身，眼神很深，像是藏着很多事。“如果有一天，你必须亲手毁掉某个东西，才能救一个人……你会做吗？”
敦低头看着怀里昏睡的镜花，她的手指还轻轻抓着他的衣角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轻声说，“但如果是现在……我会试。”
太宰点点头，没再问。
与谢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她推着医疗车进来，看到满地碎片，眉头都没皱一下，直接蹲下检查镜花的生命体征。
“失血不多，但神经负荷超标。”她一边注射镇静剂一边说，“有人在她脑子里动过手脚，很深。”
“她还能醒吗？”敦问。
“要看她自己。”与谢野收起针管，“意识如果还能回来，就会醒。如果回不来……”
她没说完，但所有人都懂。
太宰走过来，手搭在敦肩上：“去换衣服吧，你身上都是血。”
敦摇头：“我想等她醒。”
“她不会马上醒。”
“我还是想等。”
太宰看了他一眼，轻轻松开了手。
国木田收起笔记本，金属网悄然消散。他捡起地上的钢笔，擦掉血迹，重新插回胸前口袋。
“那个怀表……”乱步突然抬头，“为什么是1999年？那时候，我们还都没来侦探社。”
太宰站在窗边，风吹动他的衣角。
“有些事。”他轻声说，“不是现在该知道的。”
敦抱着镜花，忽然感觉到她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。
她的嘴唇轻轻动了动，像是在说什么。
他把耳朵凑近。
一个极轻的音节，几乎听不见——
“逃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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