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光忽然闪了一下,医疗室安静得有些诡异。
不是停电,而是那种忽明忽暗的闪烁,像是信号被干扰了。敦还跪在镜花床边,手还轻轻搭在她冰凉的手背上,突然间,空气好像变了——耳朵嗡嗡发胀,走廊尽头传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,像刀划过铁皮。
“不对劲。”太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他原本懒洋洋地靠着门框,此刻却猛地站直了身子,风衣都没飘动一下,“这不是黑手党,也不是什么组合的人。”
国木田已经冲到了监控台前,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。“所有外层警报全失效了!结界频率被人同步压制……有人用军用级别的信号覆盖了系统!”
乱步蹲在终端机旁边,眼镜片泛着幽幽蓝光。“抓到信号频段了。代号‘猎犬’,属于国家异能对策局,指挥官是——福地樱痴。”
话音刚落,主楼方向“轰”地一声闷响,仿佛有重物砸穿了混凝土。整栋楼晃了一下,天花板簌簌掉灰。
福泽猛地掀开被子坐起,动作干脆利落,完全不像一个刚醒来的病人。他一把抓起那把布满裂痕的刀,左手撑地站了起来,声音低沉得吓人:“他们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。”
“社长!”与谢野急忙按住他的肩膀,“你的神经负荷还没恢复,现在强行行动会加重伤势!”
“没时间了。”福泽盯着门外漆黑的走廊,眼神冷峻,“他们不会谈判,只会杀人灭口。”
国木田撕下笔记本一页纸,指尖一扬,纸片瞬间变成六面交错的金属盾牌,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医疗室的入口。他咬着牙说:“只能挡一次,这种等级的压制,我撑不过三分钟。”
“够了。”太宰迈步走向门口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“让他们进来瞧瞧。”
敦没动。他低头看着镜花苍白的脸,她的呼吸很轻,但还算平稳。他忽然想起自己七岁那天,也是这样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,听见脚步声靠近,却没有一个人伸手救他。
可这一次不一样。
他慢慢站起来,走到门边,和国木田并肩而立。
走廊外,脚步声整齐划一,像机器一样精准。五个身影出现在拐角处,最前面的男人戴着单片眼镜,右手握着一把古朴的长刀,刀鞘漆黑如夜。
福地樱痴。
他停下脚步,目光缓缓扫过屋内每一个人,最后落在福泽身上。“前特工代号‘苍鹰’,现任武装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。根据《非常时期异能体管理法》第十三条,你涉嫌参与非法人体实验,包庇高危异能者,现予以强制收押。”
福泽站在门口,刀尖轻轻点地,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:“你们没有搜查令。”
“我们有命令。”福地抬手,身后三人立刻散开,形成包围之势,“中岛敦,编号D-07,第二代人形兵器原型体,立即交出。”
敦浑身一僵,心跳几乎停滞。
太宰却笑了,笑得漫不经心:“哟,连编号都背得这么熟?看来你们档案库挺干净嘛。”
福地根本不理他,手腕一抖,刀锋出鞘半寸。
一道黑影猛然从刀鞘中窜出!那不是实体,而是一个半透明的武士虚影,手持长刃,一步跨越十米距离,直劈向国木田的盾阵!
“铛——!!!”
金属爆裂声炸开,盾阵瞬间崩解,碎片四溅!承重柱被削去一大块,水泥轰然塌落,整条走廊开始倾斜,裂缝迅速爬满天花板。
乱步大喊:“B区支撑只剩四成了!再震一次就要塌!”
福地再次抬刀,异能再度释放——夜叉白雪·第二斩,目标直指医疗室门框!
就在这时,太宰冲了出去。
他冲进走廊,右手插进风衣口袋,左手高高扬起那本破旧的《完全自杀手册》,迎着那道武士之魂撞了上去!
书页翻开,异能相触的刹那,武士虚影像是撞上了无形屏障,身体扭曲、崩散,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中。
但福地早有准备。
他收刀入鞘,后退两步,眼神冷得像冰:“无效化接触类异能?太宰治,你果然还活着。”
“彼此彼此。”太宰合上书,指尖轻轻拂过封面那道焦痕,笑容淡漠,“你们军方的人,什么时候也开始玩半夜偷袭这套了?”
远处高楼天台,立原道造伏在狙击位上,瞄准镜的十字线牢牢锁定中岛敦的胸口。耳机里传来指令:“目标确认,D-07,执行清除。”
他屏住呼吸,手指缓缓压下扳机。
枪响。
子弹破空而出的瞬间,整栋大楼突然陷入短暂断电,应急灯亮起猩红的光芒。敦本能地绷紧身体,脊椎发热,肌肉抽搐,就像小时候听见针管靠近时那样想缩成一团。
但他没有躲。
一道黑影从侧廊疾冲而出——太宰整个人扑了过来,用那本书死死挡在子弹路径上!
“砰!”
子弹贯穿《完全自杀手册》,书页间竟迸出一串细小火花,像是电路短路。纸张在高温中卷曲、碳化,整本书从中烧成灰烬,随风飘散。
太宰落地,单膝跪地,手里只剩下一截焦黑的书脊。
他低头看着残骸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:“……他们不该碰这本书。”
敦冲过去扶他,声音都在发抖:“你没事吧?!”
“死不了。”太宰甩掉手中的灰烬,抬头望向远处高楼,眼神阴沉,“只是没想到,连这本破书他们都敢打。”
国木田怒吼:“立原道造!猎犬部队的狙击手!位置在证券交易所西塔十七楼!”
乱步迅速调出监控画面。“他在撤离,但……等等。”他眯起眼,“他留了个东西。”
镜头拉近,窗台上静静躺着一枚弹壳,内壁刻着一行极小的字:1999.12.24
敦瞳孔骤缩。
那个日期……
福泽也看到了。他死死攥紧刀柄,指节发白。“他们在提醒我们——那天的事,从来就没结束。”
福地站在废墟中央,单片眼镜映着血红的应急灯。“第一阶段完成。目标未清除,但威慑已达成。”
太宰冷笑:“就这点本事?以为烧本书就能吓住我?”
“不是吓你。”福地收刀入鞘,语气平静得可怕,“是告诉你,规则变了。从今天起,所有异能者,都要在监管下活着。”
“谁定的规则?”敦突然开口,声音不大,却带着压抑的愤怒。
福地看向他,眼神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:“制定规则的人,不需要向实验品解释。”
敦拳头紧紧攥起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他想变身,想冲上去,想撕碎这张冷漠的脸。
可镜花还在里面。
他不能动。
太宰站起身,轻轻拍了拍敦的肩膀:“走吧,回作战室。”
福地没有阻拦。他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,低声对着通讯器说:“目标情绪稳定,未触发暴走机制。继续观察。”
乱步在终端前快速敲击键盘。“我追踪到了他们的撤离路线,但……有问题。”他皱眉转头,“猎犬的通讯信号和军方主频段不匹配。他们是独立加密通道,源头不在横滨。”
国木田盯着手中破损的笔记本,纸页边缘焦黑。“这些人根本不是来抓人的。”
“他们是来测试反应的。”太宰靠在墙边,手里捏着一片烧焦的书页,眼神晦暗,“他们在确认一件事——我们到底知不知道,当年的真相。”
敦低头,一片灰烬轻轻落在脚边。
他弯腰捡起,指尖摩挲着那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:
1999.12.24
那天,不只是基地被焚毁的日子。
也是他,第一次被推上手术台的日子。
窗外,远处高楼的狙击位早已空无一人。
只有一片灰烬挂在窗框上,在风中微微颤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