敦的手掌贴在门把手上，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。他用力往下压，可门纹丝不动，像是被焊死了一样。
墙上的挂钟停在十点二十三分，可敦清楚地记得，刚才明明才九点四十。他掏出手机，信号格空荡荡的，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却也显示着同样的数字——10:23。
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，冻疮裂开的地方渗出血珠，一滴、两滴……可下一秒，那血珠竟然开始往回爬，一点点缩进伤口里，就像被什么东西吸了回去。
“不对。”敦咬紧牙关，“这不对劲。”
乱步站在桌边，镜片反射着冷光。忽然，他摘下眼镜，仰头看向天花板的角落。那里有一道细小的裂缝，正透出微弱的蓝光。
“是投影。”他声音很轻，却像刀子划破空气，“不是钟坏了，是我们被‘看’了。”
国木田猛地抬头：“谁？”
“陀思妥耶夫斯基。”乱步语气平静，“他在干扰我们对时间的感觉，让我们以为时间变慢，其实……是我们在被骗。”
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，墙壁上的裂缝越来越多，慢慢拼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“7”字。
他猛地抽出白虎利爪，在左掌狠狠划了一道。剧痛瞬间炸开，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。他举起流血的手，让血顺着指针方向滑落——血滴落地，稳稳地向下。
“血是往下流的。”他说，“时间没停。是我们的眼睛出了问题。”
国木田立刻撕下一页纸，笔尖一划，“独步吟客”四个字浮现纸上。纸张迅速变厚、硬化，化作一块银灰色的绝缘板。他跳上桌子，将板子塞进天花板的缝隙里。蓝光一闪，熄灭了。
“咔哒。”
门锁弹开。
三人冲出会议室，走廊的灯忽明忽暗，对讲机里传来田山花袋断断续续的声音：“猎犬……突破外围……福地樱痴带队……主楼东侧……三十秒内到达……”
敦胸口发闷。他们刚逃出幻觉，真正的敌人已经杀到门口了。
指挥中心的大门敞开，福泽谕吉站在中央，军装笔挺，银发一丝不乱。他盯着监控屏，眼神沉得像深夜的海。
“社长！”国木田冲进来，“乱步的认知可能正在被侵蚀！陀思的异能太强了！”
福泽没有回头：“我知道。”
他转身看向乱步，目光锐利：“你还记得编号007意味着什么吗？”
乱步呼吸一滞，手指微微颤抖。但他挺直了背脊，一字一句地说：“我现在是江户川乱步。我不是实验体，也不是武器。”
福泽盯着他三秒，缓缓点头。
“很好。”他说，“那就用你的脑子，活下去。”
话音刚落，整栋大楼剧烈震动。玻璃碎裂，远处传来爆炸声。
“入口被破！”田山花袋大喊，“国木田，快封门！”
国木田转身就跑。他撕下最后一页纸，双手一扯，一面金属盾牌凭空凝结，轰然落下，死死堵住主厅大门。外面撞击声不断，有人在疯狂砸门。
“所有人退守地下医疗区。”福泽下令，“带上乱步，立刻转移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敦问。
“我断后。”
“不行！”敦一步上前，“你不能一个人留下！”
福泽终于看了他一眼。“我是社长。”他说，“我的职责，不是活着，而是让你们活着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走向大厅。
敦想追上去，却被国木田一把拉住。“让他去吧。”国木田声音沙哑，“这是他的选择。”
大厅中央，福泽独自站着。门外的撞击越来越猛烈，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。
他闭上眼，深吸一口气。
再睁眼时，瞳孔已泛起金属般的光泽。
“人上人不造。”
低语落下，银光自他体内爆发。肌肉膨胀，骨骼强化，一层半透明的铠甲迅速覆盖全身。他的右臂开始结晶化，皮肤龟裂，晶莹的晶体从内部生长，一直蔓延到肩膀。
剧痛袭来，他膝盖一弯，跪在地上。
可他没有停下。
他拔出腰间的军刀，刀锋寒光凛冽。
刀尖抵住胸口正中。
“守护……不是命令。”他喘息着，“是我自己的选择。”
猛然下压。
刀刃刺入心脏。
鲜血喷涌而出，在空中划出弧线。血珠还未落地，就在半空中凝成赤红符文，像烙印般旋转扩散，形成半球形结界，将整栋建筑牢牢包裹。猎犬的攻势戛然而止，冲击波被硬生生挡在外面。
福泽的身体晃了晃，单膝撑地，手指仍紧紧握着刀柄。
大门被撞开一条缝，敦第一个冲了进来。他看见福泽胸前插着刀，血顺着铠甲边缘流淌，在地上汇成一小片暗红。
“社长！！”
福泽抬起头，视线模糊，却还是看清了敦的脸。
“带他们……”他喉咙涌出血沫，“活下去。”
话音未落，身体向前倾倒。
敦扑过去接住他，双手沾满温热的血。铠甲正在消退，右臂的晶体碎裂剥落，露出底下焦黑的皮肉。
“叫与谢野！快叫医生！”敦吼道。
国木田冲过来探脉搏：“还有心跳！但很弱！”
乱步靠在门框边，脸色苍白：“结界还能撑多久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敦低头看着福泽的脸，“但他一定算好了。”
风从破碎的窗户灌进来，吹动福泽散开的银发。结界外，猎犬的脚步声仍在徘徊，却没有再进攻。
敦抱着社长，指甲掐进掌心。他想起第一天走进侦探社的时候，这个人站在阳光下，说：“既然来了，就好好干。”
那时他以为，这只是一份工作。
现在他知道，这是命。
担架抬进来时，乱步忽然开口：“敦。”
“嗯？”
“我刚才……看到了火。”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，“不是孤儿院那场。是更早的。实验室里，有很多孩子躺着。墙上写着‘007计划’……还有一个穿白大褂的人，背影……像森鸥外。”
敦抬头看他。
乱步闭上眼睛：“我想起来了。我不是幸存者。我是……被选中的。”
国木田扶着他往医疗室走，脚步沉重。
敦站在原地，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卫衣袖口。血已经干了，变成暗褐色。
远处警报还在响。
他抬起手，轻轻攥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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