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理盐水滴到地上，发出“啪”的一声。
敦抬着手，掌心向上，指尖闪着光。那滴水停在半空，被一层淡淡的光托住，像一颗没落下的露珠。他盯着它，呼吸很轻，心跳却很快。银色的纹路从他背上爬到脖子，随着心跳一闪一闪。
他知道这种感觉——不是失控，是能控制了。
走廊还在晃，警报声断断续续。国木田推着担架，手僵住了。乱步站在医疗室门口，眼镜反着光。
“你……能动了？”国木田问。
敦没说话。他慢慢合上手掌，水珠碎开，掉在地上。下一秒，整条走廊的玻璃开始震动，窗框变形，一道裂缝从天花板劈下来。
一面镜子出现了。
不是普通的镜子，是从空气里长出来的，像冰一样蔓延，很快变成一堵弯弯的大镜墙。镜子里雾气翻滚，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，指甲是粉色的，指尖有血。
“哎呀，终于等到这一刻了。”声音很甜，“我等你醒好久了。”
露西·莫德·蒙哥马利踩着碎玻璃走出来，头发扎成双马尾，裙子沾着泥。她口袋里的玻璃弹珠滚出几颗，在地上排成一个奇怪的圈。
敦站起身，动作稳，没有摔倒。他的眼睛变成了金色的竖瞳。他看向镜子，发现不对劲——雾气里有东西在动。
是尸体。
一个个组合成员的残肢从镜子里被拖出来，断手、头颅、空眼眶，全被看不见的力量拼在一起。骨头扭曲，肌肉缠绕，触手从胸口钻出，最后变成一头巨大的怪物趴在地上。它的头像章鱼和人脸拼在一起，嘴裂到耳朵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叫声。
“这是我送你的童话哦。”露西歪头笑，“叫它‘终焉之兽’吧，用失败者的肉体重造的完美作品。”
敦不说话。他往前走一步，卫衣后背撕裂，白虎形态出现。爪子落地时，地板裂开，像蜘蛛网一样。
“你早就不是那个只会逃跑的孩子了。”露西冷笑，“可你真以为，觉醒就能改变结局？”
她手指一划，镜子分成几十块，每一块都映出敦过去的画面——孤儿院倒塌的时候，院长害怕的脸，他自己缩在角落哭着说“别赶我走”，还有太宰把他从码头拉上来那天，浑身湿透，一句话都不敢说。
“灾星……怪物……没人要的废物……”镜子里传来他小时候的声音。
敦闭上眼。
“我不是。”他低声说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露西笑了。
敦猛地睁眼，喉咙里发出一声吼。声音像刀，最近的三面镜子直接炸开，碎片飞溅，影像在空中消失。
“我不是灾星！”他大喊，声音让整栋楼都在摇，“我是中岛敦！我记得自己是谁！”
身上的纹路突然亮起，他跳起来冲向主镜，利爪横扫，狠狠砍在连接怪物和镜子的一根触手上。那东西抽搐，黑血喷出，怪物的动作变慢了。
露西的笑容第一次没了。
“你还差得远。”敦落地，四肢着地，尾巴绷紧，金瞳盯着她，“你想让我怕？可我不怕了。”
他冲上去，比以前更快，每一击都打在关键位置。怪物开始解体，肢体掉落，露出里面发着光的核心。
露西后退一步，弹珠滚动，新的镜子又升起。
“那就看看，你能撑多久。”她小声说，“毕竟……死亡才是最真实的童话。”
话刚说完，怪物胸口突然裂开。
一只手伸了出来。
苍白，瘦，手指修长。
接着是另一只手，用力撕开血肉，一个人影从里面爬出来。
黑色风衣，白手帕染血，咳嗽声沙哑。
芥川龙之介站直身体，胸口插着罗生门的利齿，黑兽咬穿了他的胸膛，血顺着下巴流下。
敦停住了。
“芥川……？”
“别靠近。”芥川抬起头，嘴角流血，眼神却清楚，“这不是来救你，也不是背叛。”
他拔出短刀，反手刺进自己肩膀，把罗生门更深地推进怪物核心。
“我从来没为自己战斗过。”他喘着气，“每一次杀人，都是为了组织，为了证明我有用……但今天——”
他看向敦，目光穿过烟尘。
“我要用自己的意志，结束这一切。”
敦想上前，却被黑兽尾巴扫中，撞上墙。砖块碎了，他咳出血，挣扎着抬头。
芥川站在怪物心脏前，双手抓住罗生门的“嘴”，用力张开。
“这一生……至少这一次，为我自己而战。”
黑兽猛然合口，刺穿怪物中枢的同时，也将芥川钉死在原地。能量爆发，红色火浪席卷四周，镜子接连炸裂，露西尖叫，身影在玻璃碎片中消失。
爆炸掀翻了整条街。
敦趴在地上，耳朵嗡嗡响，视线模糊。他用手撑起身体，朝废墟爬去。
芥川倒在瓦砾中，胸口血肉模糊，罗生门化作破布般的黑影蜷在他身边。他的眼睛还睁着，看着灰白的天空，嘴唇微微动了动。
敦跪下来，摸他的鼻子，没呼吸。又摸手腕，冰冷，没有脉搏。
“你傻啊……”敦声音发抖，“为什么要这么做？我们明明可以一起……”
芥川的嘴动了动，好像想说什么。
敦把耳朵凑过去。
“证明……我的存在……”声音极轻，像风吹纸，“不是工具……不是武器……是我自己……”
说完，那只手垂了下去。
敦坐在地上，抱着他，不动。风吹起烧焦的纸片，其中一角写着“理想”两个字，轻轻落在他脚边。
远处，最后一盏路灯闪了两下，灭了。
敦肩上的纹路微弱闪了一下，像是回应什么。
他的手还握着芥川的手腕，指尖沾着温热的血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