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笛声还在响,太宰没有动。
他靠在歪斜的路灯柱上,手插在风衣口袋里,指尖捏着刚拔出来的录音笔。终端屏幕亮着,绿色进度条已经到100%,信号也转发了三站。他知道消息已经传出去了——福地樱痴的名字、那段录音,还有“夜莺”这个代号。
这时,通讯器轻轻震动了一下。
“花袋。”他低声说,“现在开始。”
话音刚落,他看见敦躺在担架上转了下头,目光扫过来,又很快移开。那眼神很空,像什么都没了。
太宰没看他。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。芥川死了,但他们还得继续往前走。
地下技术室里,田山花袋坐在一堆闪着光的屏幕前。耳机压着耳朵,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打。汗水从额头滑下来,落在桌面上。
他的异能“弥勒”正在全力运行,数据像水流一样冲进眼睛。他顺着太宰留下的后门,进入了军方安防系统的底层。防火墙很多,每破一层,系统就会弹出假的日志来干扰判断。
但他找到了突破口——一个叫“夜莺计划”的加密文件。这个文件的密钥结构,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用的笔迹认证系统有七成相似。
“这不可能……”他小声说,“军方和死屋之鼠的技术,是同一个来源?”
他强行打开文件,画面跳出来时,他呼吸一停。
是雨夜,村庄废墟。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尸体中间,头发湿透贴在脸上。她嘴里一直重复两个字:“杀……杀……”声音机械,没有感情。镜头晃了一下,拍到了她的眼睛——瞳孔全黑,像被墨染过。
文件写着:实验体001,“夜叉白雪”原适能者,福地由香。移植成功,供体存活,受体精神崩溃。
田山花袋猛地向后靠,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。他调出生物识别记录,比对声纹和DNA片段,确认无误。这是福地樱痴的妻子,官方说她十五年前病死了。
可她不是病死的。
她是被拿去做实验了。
“‘夜叉白雪’根本不是军方自己研发的异能。”他咬牙继续翻资料,“是从她身上提取出来的能力,只能通过血缘激活……所以福地才当上队长,因为他有部分基因匹配。”
他把所有重要信息打包加密,发给了太宰。
废墟这边,太宰的掌机震了一下。他低头打开视频。
画面里的女人抬头看了眼摄像头,嘴角动了一下,像是想笑。但她的脸已经变形,嘴唇裂开,血混着雨水流下来。
太宰盯着那张脸看了很久。
然后他站起来,走到敦旁边,把掌机递过去。
敦的手还在抖。他接过机器,盯着屏幕,呼吸越来越重。
“她……也在笑。”他忽然开口,声音沙哑。
太宰没问他什么意思。
但敦还是说了下去:“那天在孤儿院,我被绑在手术台上……森鸥外一边打针,一边哼歌。他看我的时候,也是这样笑的。看起来很温柔,像在做好事。”
太宰沉默几秒,才说:“不是所有坏人,一开始就是坏的。”
敦没说话,只是更用力地抓住掌机,手指发白。
太宰转身走到监控箱前,输入一串代码。屏幕上跳出新窗口:【是否开启全频段监听?】下面列了十二个信号源,其中三个有微弱波动,频率和“罪与罚”一样。
他点了确认。
“标记所有使用‘罪与罚’频率的信号源。”他说,“以后每一次异常脑波都要记下来。”
掌机发出提示音,监听程序启动了。
田山花袋那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:“我已经把数据备份到备用服务器,但军方开始反追踪了,我在删痕迹……他们的AI已经开始扫描外部入侵点……再晚十秒我就被定位了。”
“你做得够多了。”太宰说,“退出吧,别硬撑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田山花袋喘了口气,“档案最后一页提到了‘第二阶段净化’。时间写的是……今天午夜。”
太宰眼神变了。
“内容呢?”
“被删了。只剩一行字:‘以痛觉为引,唤醒沉睡指令’。”
空气一下子变冷。
敦慢慢抬起头,看着太宰:“他们会做什么?”
太宰没回答。他在想另一件事——福地樱痴为什么要听军方的?如果他的妻子是因为实验变成那样,他应该恨军方才对。
除非……
除非他以为自己是在完成她的愿望。
“‘夜叉白雪’能召唤武士之魂。”太宰低声说,“但这不是战斗技能。是记忆留下的东西。那些‘魂’,可能是她死前执念的投影。”
敦愣住了。
“你是说……那些战士,其实是她?”
“不完全是。”太宰看着远处的天空,“是她的一部分意识,被切开、重组,变成了武器程序。就像乱步脑子里的立方体,就像你小时候被封住的记忆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更低:“军方早就试过控制人心。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是第一个,也不会是最后一个。”
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。银灰色的纹路还在皮肤下慢慢爬动,像活的一样。他想起刚才看到的女人的笑容,想起手术台上的灯,想起每次变身时那种撕裂般的疼。
原来这些都不是偶然。
有人早就安排好了。
太宰收起掌机,塞回风衣内袋。他站在废墟中间,风吹乱了他的头发,露出额头那道旧疤。
“花袋,”他对着通讯器说,“查一下‘人形兵器项目’和‘夜莺计划’有没有共用的人。特别是医疗组的负责人。”
“你是怀疑……”田山花袋声音紧张起来,“森鸥外?”
“我不是怀疑。”太宰说,“我只是要确认。”
一会儿后,田山花袋的声音又来了:“名单出来了。两个项目的首席医生是同一个人。签名记录显示,他主持过十七次异能移植手术。最后一次,是1999年12月24日。”
正是屠村那天。
太宰闭上眼。
一切都明白了。
军方用福地的妻子做实验,做出能控制的异能战士;森鸥外参与其中,后来离开组织,却在黑手党继续做类似的事;而陀思妥耶夫斯基,则把这套方法用在更多人身上。
这不是巧合。
这是传下来的。
“敦。”太宰转过身,看着担架上的少年,“你现在最怕什么?”
敦愣了一下。
“我怕……我会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。”他低声说,“怕有一天醒来,我不记得为什么要战斗,只记得怎么杀人。”
太宰点点头。
“那就记住这一刻。”他说,“记住你的害怕。因为它说明你还活着,还没被变成工具。”
他抬起手,按在监控箱侧面的一个红色按钮上。
“监听系统已经打开,覆盖五公里范围。接下来,我们要等一个人做出反应。”
敦看着他。
“谁?”
“立原道造。”太宰说,“他是猎犬里唯一反对歼灭令的人。他知道的事,一定比我们想的多。”
话刚说完,掌机突然震动。
一条匿名信息弹出来:
【信号源D-7出现脉冲波动,持续3.2秒,特征匹配“罪与罚”初级诱导模式】
地点坐标跳了出来。
在城西废弃气象站,离这里不到两公里。
太宰盯着屏幕,眼神变得锋利。
“他们已经开始测试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