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五章

陆沉舟洗了手，走到沙发边坐下，示意苏晚也坐下。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。

“现在，”他看着她，目光锐利而清醒，“把林薇告诉你的，以及你所知道的一切，原原本本地告诉我。然后，我会告诉你，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。”

苏晚知道，试探性的休战结束了。真正的“交锋”，现在才刚刚开始。

晨光透过擦拭干净的玻璃窗，将客厅照得透亮，却无法驱散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凝重气氛。苏晚和陆沉舟相对坐在沙发上，中间隔着一段象征性的距离，仿佛一道无形的鸿沟。

“说吧。”陆沉舟率先打破沉默，他身体微微前倾，手肘撑在膝盖上，双手交握，呈现出一种专注而带有压迫感的姿态。尽管眼底依旧带着疲惫，但那个冷静、善于掌控的陆沉舟似乎又回来了大半。

苏晚深吸一口气，开始叙述。她从林薇最初的怀疑和联系说起，提到陈太太的暗中帮助，省略了传递纸条的具体细节，但说明了林薇警告她顾言深不可信、晟维水深、陆沉舟背景复杂等信息。她重点复述了昨晚林薇电话里的内容：顾言深与晟维合作项目出现问题被媒体曝光，舆论发酵牵扯出陆父旧案，以及林薇那个利用检修人员入户的救援计划。

她叙述得尽量客观、简洁，避免掺杂过多个人情绪，但提到“救援计划”时，声音还是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。

陆沉舟静静地听着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只有交握的双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。当苏晚说完，他沉默了片刻，才缓缓开口，声音低沉：

“林薇比我想象的要能干。” 这句话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忌惮。“她查到的，基本是事实，但只是冰山一角。”

他抬起眼，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晚：“顾言深搭上的，是晟维内部一个一直对我父亲和我不满的派系。他们利用那个艺术项目洗钱，现在事情败露，就想把脏水引到我父亲当年的案子上，借机把我彻底清除出晟维的核心层。”

他的语气平静，却透着寒意。苏晚的心沉了下去，这远比她想象的更黑暗。

“你父亲……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她忍不住问道。

陆沉舟的眼中掠过一丝深刻的痛楚，他移开视线，望向窗外：“二十多年前，晟维一个重大工程出现严重安全事故，死了人。我父亲是项目负责人，他被对手陷害，证据做得天衣无缝，被迫承担了所有责任，入狱几年，出来后不久就……走了。而真正的责任人，至今还在晟维高层，道貌岸然。”

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恨意，这让苏晚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内心沉重的负担。他的偏执和控制欲，是否也源于这种早年经历的创伤和不安全感？

“那现在……”苏晚迟疑地问。

“现在，”陆沉舟转回头，眼神重新变得冷静而坚定，“他们想用同样的方式毁了我。媒体只是第一步，接下来会有调查，甚至可能波及到你。”他看向苏晚，目光复杂，“这也是我昨晚……失控的原因之一。我害怕把你卷进来，更害怕……失去你。”

最后那句话，他说得很轻，却像羽毛一样扫过苏晚的心尖。这是第一次，他如此直接地表达出“害怕失去”的情绪。

“所以，你把我关起来，是想保护我？”苏晚的声音有些干涩。这个动机，让她之前的愤怒和恐惧变得复杂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