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市暗潮

三人踏上湿滑的码头，一条狭窄而喧嚣的街道映入眼帘。与其说是街，不如说是一条被两侧畸形吊脚楼挤压出的缝隙。

街上人头攒动，却几乎人人都罩着宽大的黑袍，遮掩着形貌。即便如此，也能从兜帽的阴影下瞥见一些非同寻常的特征：有人脸上覆着鳞片，有人瞳孔如猫般竖立，更有甚者，行走间会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。

“刚出炉的蛊虫，见效快，无痛苦！”

“百年尸苔，炼药引魂的佳品！”

“西域秘宝，识货的来看！”

空气中弥漫着草药、腥气和一种说不清的霉味混合的怪异气味。

“此地不宜久留，我们分头行动。”祁元熠压低声音，目光锐利地扫过周遭。

“好。”司遥简短应道，她与祁弈安一组，迅速汇入人流，朝一个贩卖各类奇异药材的摊位走去。

祁元熠与司遥他们二人分开后，独自拐进了一条更狭窄的巷道。这里的喧闹声与主街相比毫不逊色，甚至更为光怪陆离。

“祖传的方子，见效快，无痛苦！”一个干瘦的老者沙哑地吆喝，他面前的瓶瓶罐罐里装着不明液体。

“刚到的好货，西域来的迷香，任你是贞洁烈女也得……”另一个摊主话说到一半，与祁元熠审视的目光对上，立刻噤声，警惕地低下头。

这里的人长相也颇为奇特，有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，有瞳孔颜色异于常人的，更有甚者，身形佝偻得几乎贴地。

祁元熠面色不变，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。他看似随意地闲逛，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每一个摊位和店铺，手中悄然捏着那张小内侍的画像。

他并非漫无目的，而是在寻找特定类型的铺子——那些可能经营着违禁药物的地方。

终于，在问了好多家店铺后，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下。

这家店铺没有招牌，只在门口挂着一个风干的草药束，门帘低垂，透着一股阴森。

祁元熠掀帘而入，店内光线昏暗，只有一个戴着独眼眼罩的老者坐在柜台后，正慢悠悠地擦拭着一个陶罐。

“客人想要什么？”老者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。

祁元熠没有直接拿出画像，而是走到柜台前，手指轻轻敲了敲台面，用流利的黑市暗语低声道：

“老丈，打听个事。前些日子，有没有个嗓子不利索，说话像被掐着尖儿的男人，来买过‘红货’？” 他刻意用了“红货”这个代指剧毒的黑话，目光紧盯着老者的独眼。

老者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，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，随即恢复浑浊：“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，老汉我哪记得清。”

祁元熠也不急，拿出手里的画像，手腕一翻，一小锭黄澄澄的金子便悄无声息地按在了柜台上，“或许，这个能帮老丈想起来？”

老者瞥了眼金子，又看了看祁元熠手上那副画，沉默了片刻，才缓缓开口：“这个……有点印象。慌里慌张的，开口就要最厉害的‘东西’。”

“哦？”祁元熠心中一凛，“那老丈你，卖给他了？”

“哼，”老者嗤笑一声，“我这儿的规矩，生客，尤其是这种没根脚的，不给现货。只给了个地址，让他自己去那里碰运气。”

老者独眼中露出一丝疑惑，“不过鸠羽红那玩意儿，偏门得很，一般人不该知道。那小内侍，背后怕是有人指点。”

祁元熠心中念头飞转——果然印证了此事背后确有高人操纵。

他收起金子，对老者略一颔首：“多谢老丈。”随即转身，利落地消失在昏暗的巷道中。

司遥和祁弈安在另一片区域仔细探查。这里鱼龙混杂，售卖的东西从来历不明的古董到各种伪造的文书印信，应有尽有。

司遥问了一下，若来购买禁药，得去另一条街，但既然到此，也不妨留心其他线索。

就在他们走过一个专卖旧物和杂项的摊位时，司遥的目光被一件东西吸引了。

那是一个看似普通的青铜镇纸，造型是一只卧虎。吸引司遥的，是虎背上一道极细微的划痕——她曾随父亲在一次右相府举办的宴饮上，于右相书房见过一模一样的镇纸，当时右相还颇为自得地介绍过此物是前朝古物，虎背上的划痕是独一无二的特征。

右相心爱之物，怎会出现在这黑市地摊上？

司遥不动声色，上前随手拿起一个笔洗看了看，状似无意地问：“老板，这镇纸什么来路？看着倒有些古意。”

摊主是个眼神闪烁的瘦小男子，闻言立刻凑上来，压低声音道：“姑娘好眼力！这可是正经的老物件，前两日有个……呃，一个大户人家的管事模样的人拿来出手的，说是主家清库存，急着用钱。”

他话语含糊，但“大户人家”、“管事”这几个词，已透露出一些信息。

司遥没有追问来历，以免打草惊蛇，只是淡淡道：“多少钱？”

买下镇纸后，祁弈安好奇地问：“司遥，这镇纸有什么特别？”

司遥将镇纸递给祁弈安，指着那道划痕：“你看这里。我敢肯定，这是右相书房里的东西。”

祁弈安一惊：“右相府的东西？难道右相家遭贼了？”

司遥摇头，目光锐利：“不像。若是遭贼，绝不会只失窃一件不算最顶级的镇纸，而且右相必定暗中严查，不会如此风平浪静。更可能的是，右相手下某个能接触到书房的心腹之人，监守自盗，或者为了办某些见不得光的事急需用钱，偷偷拿了出来变卖。”

她顿了顿，继续分析：“右相本人定然不知此物已流落在外。但这也意味着右相党内部管理并非铁板一块，手下人也有私心和漏洞，需要动用右相书房物品来变钱办的事，恐怕绝非小事。”

祁弈安恍然大悟：“也就是说，我们虽然没找到小侍卫买毒的店铺，却意外抓住了右相党羽的一条小辫子？”

“没错。”司遥握紧镇纸，“这条辫子，现在看起来无关紧要，但或许在关键时刻，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