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

篮球赛在一个周六的下午举行，秋日阳光正好，不算烈，暖融融地照着人。操场边围满了各班的同学，加油声、欢呼声、裁判的哨声此起彼伏，空气里弥漫着青春特有的热烈和躁动。

白桦乙最终还是来了。他选了个最靠边、靠近班级区域末尾的位置，前面有孟欣可和几个女生挥舞着彩旗，正好能将他大半身形挡住。

他手里紧紧攥着一瓶矿泉水，瓶身被他手心的微汗浸得有些湿润。

场上的陈煜像换了一个人。他穿着红色的球衣，额上系着吸汗带，眼神专注而锐利，奔跑、跳跃、抢断、传球，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爆发力和一种流畅的美感。

他是全场的焦点，每一次漂亮的过人或得分，都能引来一片尖叫，尤其是女生那边。

白桦乙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红色的身影，心跳的节奏几乎与场上激烈的攻防转换同步。

他看到陈煜进球后与队友用力击掌，脸上扬起肆意灿烂的笑容，那笑容比阳光还晃眼。他下意识地又往后缩了缩，仿佛怕被那过于耀眼的光芒灼伤。

中场休息的哨声吹响。陈煜和队友们一边用毛巾擦着汗，一边朝着班级休息区走来。不少同学立刻围了上去，递水、递纸巾，七嘴八舌地夸赞着。

白桦乙站在原地没动，看着被众人簇拥的陈煜。那瓶水在他手里攥得更紧了，指尖都有些发白。

他觉得自己很多余，这瓶水，陈煜肯定不缺人送。

就在这时，陈煜没有接不知道谁递过来的功能饮料，目光在人群里搜寻着什么。

他的视线掠过一张张兴奋的脸，最终，定格在了角落那个安静的身影上。

四目相对。白桦乙心里一紧，下意识想移开视线，却见陈煜忽然对他笑了笑，那笑容里带着点疲惫，却异常明亮。

然后，陈煜拨开围着的同学，径直朝他走了过来。

周围的声音似乎小了一些，不少目光好奇地跟随着陈煜。白桦乙感觉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热，几乎想转身逃走。

陈煜在他面前站定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，几缕贴在皮肤上，气息还有些急促，带着运动后的热浪。

“小乙哥，”

他声音带着运动后的沙哑，眼睛却亮得惊人，

“水是给我的吗？”

白桦乙怔住了，大脑一片空白，只是凭着本能，将手里那瓶被攥得温热的矿泉水递了过去，动作僵硬得像个小机器人。

陈煜咧开嘴，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，毫不客气地接过来，拧开瓶盖，仰头就喝了好几大口。

有水珠顺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颌滑落，滚过上下滑动的喉结，没入球衣领口。

“谢了！”

陈煜用空着的手背抹了把嘴，长长舒了口气，

“还好你来了！”

他晃了晃手里的瓶子，看着白桦乙，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和一种……难以言喻的专注，仿佛这一刻，周围喧闹的人群都成了模糊的背景。

“下半场看我的！”

陈煜说完，用力拍了拍白桦乙的肩膀，转身跑回了球场，背影挺拔，充满力量。

白桦乙站在原地，肩膀上被拍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滚烫的触感和微微的麻意。他看着场上那个重新投入战斗的红色身影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，心里那股酸涩的失落感早已不翼而飞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阳光晒透了的、暖洋洋的充实感。

原来，他真的记得。而且，只接了自己的水。

下半场的比赛，白桦乙依旧安静地站在角落，但脊背却不自觉地挺直了一些。

当陈煜再次带球突破，以一个漂亮的假动作晃过防守队员上篮得分时，白桦乙看着那个在阳光下闪耀的身影，看着他和队友们击掌庆贺时望向自己这个方向、带着笑意的目光，他的唇角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，极轻、极轻地弯了一下。

秋风拂过，带走了夏末最后一丝黏腻，只剩下清澈高远的蓝天，和少年心底悄然漾开的、微甜的波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