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秋抬手拢了拢杏黄长衫的袖口，目光扫过星台紧闭的门窗，确认风都被挡在外面，才压低声音开口，语气里带着几分讳莫如深：“子鼠方才说天规狠，倒也不全然——这天庭的规矩，有时候也得看陛下的心思，藏着些人情世故的门道。”
他端起桌上的冷茶抿了一口，似在斟酌措辞：“就说那卷帘大将，当年在蟠桃会上失手打碎琉璃盏，按天规，‘损毁天庭重器’当斩，本是该死的罪过。可观音菩萨在陛下面前说了句‘此乃劫数，不如留他一线生机’，陛下便改了主意，贬他下凡，每七日受飞剑穿胸之苦，说到底，也是等着他日后赎罪的机会——后来观音菩萨点他加入取经队伍，陛下不也默许了？”
掌辰功曹（原崔钰）握着狼毫的手顿了顿，墨汁在“辰光簿”上晕开一小点：“那……天蓬元帅呢？他醉酒戏嫦娥，按规矩该贬下凡间喝孟婆汤，忘了前尘，从头来过，可我听说他投了猪胎，却还记得自己是天蓬。”
“这便是陛下的‘小气好面子’了。”立秋低笑一声，声音压得更低，“天蓬当年是天庭的水军元帅，掌管八万天河水军，也算体面人。陛下若真让他喝了孟婆汤，成了个浑浑噩噩的凡胎，传出去倒显得天庭容不下人。不如贬他投个猪胎，留着记忆受些苦楚，既罚了罪，又没失了天庭的‘体面’——后来让他加入取经队伍，也是想等他功成后，再做处置，左右都是陛下的算计。”
这话让四值功曹都愣了愣。掌时功曹（原刘洪）眉头紧锁：“那齐天大圣……陛下当年要杀他，为何最后只是压在五行山下？以陛下的法力，竟杀不动吗？”
立秋的脸色沉了沉，眼神里多了几分谨慎：“这便是天庭的隐秘了。当年大圣闹天宫，陛下请了如来佛祖，本是想彻底除了他，可灵山那边只说‘此猴有佛门缘法，当镇压五百年，日后自有取经人渡他’。陛下虽面上不悦，却也没反驳——毕竟灵山的势力，天庭也得给几分面子。至于杀不杀得动……”他摇了摇头，“大圣的石猴之身，本就先天不凡，又吃了蟠桃、饮了仙酒、炼了火眼金睛，寻常仙法确实难伤他根本，陛下或许也是顺水推舟，卖了灵山一个人情。”
掌月功曹（原李万）听得心惊，忍不住问：“那……天规说到底，只是陛下的‘说辞’？”
“话也不能这么说。”立秋摆了摆手，语气凝重起来，“陛下的‘人情’，只给有用的、或是有靠山的。你们可知，陛下连自己的亲妹妹，都能下手杀？”
四值功曹齐齐变了脸色。掌日功曹（原张千）声音都有些发颤：“陛下的妹妹？怎会……”
“当年他妹妹私自下凡，与凡人相恋，还生了孩子。”立秋的声音里没了方才的温和，只剩冰冷的警示，“陛下得知后，说她‘违逆天规，败坏仙门’，亲自下凡，将她压在了桃山之下，最后竟让她魂飞魄散——连亲妹妹都如此，何况你们这些新晋的功曹？”
星台里瞬间静得可怕，烛火的影子在墙上晃得人心慌。掌辰功曹（原崔钰）攥紧了袖中的墨条，突然觉得那点从人间带来的余温，在天庭的寒意面前，竟有些微不足道。
“所以你们记着，”立秋的目光扫过四人，语气严肃，“方才这些话，万万不可外传。在天庭做事，既要守天规，也要看风向——陛下给卷帘、天蓬、大圣机会，是因为他们有用；对亲妹妹狠辣，是因为她犯了陛下的忌讳。你们四个只要安安稳稳记好取经路，不越界、不打听、不多言，就能安稳度日。至于那些人情世故，心里清楚就好，别放在明面上。”
他站起身，整理了一下长衫：“时辰不早了，我也该回节气宫了。明日卯时的‘时辰宴’，我会和子鼠一起等你们。”
立秋走后，星台的烛火像是被风吹得瑟缩了一下，光线都暗了几分。四值功曹对视一眼，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恐惧与迷茫。掌时功曹（原刘洪）望着窗外的星空，那里的星辰依旧按序转动，可他却觉得，这天庭的每一颗星星，似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寒意。
掌辰功曹（原崔钰）拿起狼毫，在“辰光簿”的空白处轻轻写下“立秋言天庭秘事，需慎言慎行”，写完后，又觉得不妥，用墨块轻轻涂掉——他怕这寥寥数字，也会成为日后的“罪证”。
星台的风从门缝里钻进来，带着天庭特有的清冷，吹得“辰光簿”哗哗作响。四人都没说话，只是默默坐着，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立秋的话，想着玉帝的狠辣与算计，想着自己在这冰冷的天庭里，该如何藏好从人间带来的那点温度，安稳地活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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