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京的雪来得猝不及防，鹅毛似的往下飘，没半个时辰，街边的屋顶就积了层白。四值功曹缩在南京大酒店的后厨门口，身上那件粗麻布褂子早被雪打湿，冻得硬邦邦的，贴在身上跟裹了层冰似的——刚才掌柜的嫌他们劈柴慢，把人赶出来“反省”，没想到这雪说下就下。
“早知道当初在天庭多囤点暖玉了。”值时功曹搓着冻得通红的手，胡子上都挂了霜，说话时哈出的白气瞬间就散在风里。他那件蓝布衫袖口短，露在外面的手腕冻得发紫，时不时得往袖子里缩缩。
值年功曹拉了拉身上那件花格子女式褂子，雪落在格子上，倒显得没那么滑稽了，只是冷意顺着领口往脖子里钻，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：“别抱怨了，先想想怎么进去。这雪再下下去，咱们四个非得冻成冰雕不可。”
正说着，两个穿羽绒服的年轻姑娘举着手机，叽叽喳喳地从街边走过，眼尖的那个突然停住脚，指着他们四个“呀”了一声：“你看那！那四个人怎么回事？”
另一个姑娘顺着她的手指看过来，赶紧举起手机对准他们，嘴里还念叨着：“我的天！没看错吧？这大雪天的，就穿这么点？”
四值功曹愣了愣，没明白她们举着那方块玩意儿干啥。值月功曹倒是在画匠家见过这东西，画匠说那叫“手机”，能把人的样子“印”在里面，还能传给别人看。他心里咯噔一下，赶紧拉了拉身边的值日功曹：“别抬头，她们在拍我们。”
可已经晚了。那姑娘的手机镜头早就对准了他们，嘴里还碎碎念着：“看看那四个老变态，长得帅就可以裸体吗？太开放了吧！”
“裸体？”值时功曹摸了摸身上的粗布褂子，虽然破，但好歹是件衣服，怎么就成裸体了？他刚想上前理论，就被值年功曹拽住了——没法力傍身，跟凡人起争执，吃亏的肯定是他们。
“快拍快拍，发帖！”举手机的姑娘兴奋地戳着屏幕，“就说南京大酒店门口有四个帅哥，看着像中年男人，留着胡子，没穿衣服，真真抗冻！现在还下着大雪呢，备注南京大酒店，肯定能火！”
她旁边的姑娘也跟着起哄：“对！配上这雪景，绝对有话题度！说不定还能上热搜！”
两人一边拍一边往酒店里走，嘴里的话飘进四值功曹耳朵里，气得他直跺脚：“什么老变态？什么裸体？我们这是遇了抢匪！再说了，我这年纪在天庭才算青年，怎么就成中年男人了？”
“行了，别跟凡人置气。”值月功曹叹了口气，他现在更担心的是那“帖子”——画匠说过，这手机发的东西，能让好多人看见。要是有人顺着帖子找来，再把他们当成“疯子”或者“变态”，那可就麻烦了。
正琢磨着，酒店的门突然开了，掌柜的顶着一脑袋雪跑出来，手里还拿着件厚棉袄，见了他们四个，没好气地骂：“还愣着干啥？赶紧进来！外面都传疯了，说我这酒店雇了四个‘裸男’当伙计，刚才前台都接了好几个问情况的电话！”
四人跟着掌柜的往里走，刚进大堂，就见刚才那两个姑娘正围着前台姑娘看手机，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他们四个在雪地里的样子——值年功曹的花格子褂子被雪盖住一半，看着像没穿似的；值时功曹的蓝布衫湿了贴在身上，显得单薄；值月功曹和值日功曹的褂子也皱皱巴巴，确实有点“衣衫褴褛”的意思。
“你看你看，评论都炸了！”一个姑娘指着屏幕，“有人说‘这是行为艺术吧？’，还有人说‘南京这么开放了？’，最逗的是这个，说‘求个定位，我去看看帅哥’！”
前台姑娘笑得直不起腰：“你们可真行，这大雪天的，差点把我们酒店搞成‘网红打卡点’。”
四值功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，值年功曹清了清嗓子，对掌柜的说：“掌柜的，我们不是故意的，实在是……”
“行了行了，我知道你们遇了抢匪。”掌柜的摆了摆手，把厚棉袄扔给他们，“赶紧穿上，别再给我惹事了。刚才警察都打电话来问了，说有人举报‘公共场所不雅行为’，我好说歹说才给糊弄过去。”
四人赶紧接过棉袄往身上套，虽然是件旧棉袄，里面的棉絮都快露出来了，但穿上后，总算挡住了那刺骨的寒风。值时功曹摸了摸暖和的胳膊，小声嘀咕：“这凡人的‘手机’也太厉害了，比天庭的千里眼还方便，就是这嘴，也太能编了。”
掌柜的没听见他的嘀咕，转身往后厨走：“赶紧进来劈柴，今天的柴火要是劈不完，你们就别想吃饭！”
四人赶紧跟上，路过大堂时，还听见那两个姑娘在说：“要不我们再去拍几张？看看他们干活的样子，肯定更有意思！”
值月功曹脚步一顿，对着她们的方向轻轻咳了一声——虽然不能用法力，但他记得画匠说过，手机拍照要“对焦”，他刚才那一下，应该能让她们的手机镜头晃一晃。
果然，那姑娘举着手机刚要拍，屏幕突然模糊了一下，拍出来的照片糊得看不清脸。她皱了皱眉：“奇怪，怎么回事？手机坏了？”
另一个姑娘说：“算了算了，别拍了，万一真被当成偷拍狂就不好了。”
两人嘟囔着走了，四值功曹松了口气，拍了拍值月功曹的肩膀：“还是你机灵。”
值月功曹笑了笑，没说话。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雪，雪花还在飘，落在酒店的窗户上，慢慢融化成水。他突然觉得，这凡间的日子虽然苦，虽然冷，却比天庭的案牍有趣多了——至少，不会有人拿着“千里眼”拍他，还说他是“老变态”。
后厨里，值年功曹已经拿起了斧头，对着那堆柴火狠狠劈了下去，斧头落下的声音闷闷的，带着点泄愤的意思。值时功曹和值日功曹也赶紧上前帮忙，四人围着柴火堆，虽然手还是冻得疼，但心里却比刚才暖和了不少。
而此时的手机上，那条“南京大雪天惊现四位抗冻帅哥”的帖子还在被人讨论着，有人猜他们是演员拍戏，有人猜是网红博眼球，却没人知道，这四个“抗冻帅哥”，其实是天庭的四值功曹，此刻正为了一口热饭，在酒店的后厨里，挥着斧头劈柴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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